匿名
温元臻又收到了一封匿名信。
发现信的那天,她于暮色沉沉才归家,天色已经阴沉得要滴出墨来。时有风雪将至,蘅芜院里早已点上了灯,光影在晦暝的天色里摇曳。
“表独立兮,山之上——”哼着小曲,温元臻和侍女珍叶相携进了蘅芜院。
兴尽而归本是风雅事,兼她歌声柔美,曲调婉约,自有一种风流。
只是她又醉、又在马车上睡得睡意惺忪,并不记得余下的部分,只能来回嘟囔着这句,恍惚间以为所处青空四万八千丈,将尾音拖得同戏台上唱戏样迂回。
冬日里她仍不减与好友鼓瑟而歌的雅兴,隔三差五便要相聚。佩环叮当作响,香粉胭气浮动,在严寒里也活色生香。
友人相聚,除了歌舞谈笑,还要有游戏助兴。
今日玩射覆,温元臻历来不擅此道,运气又不佳。甚至今日格外差,二选一总能精准选错。
许妙镜一边捧腹大笑:“总是选错,这也是一种本事”,一边哄着元臻多喝两杯,喝得她面色酡红宛如云霞,推拒说再不能喝。
堂姐温菱替她拦了余下的酒。温元臻缠她,要谢她的恩。温菱说不必,她姿容清丽,说出的话却直戳温元臻的心窝:“我怕你醉了,一会儿闹着不肯回家。你浑身上下,酒量最像叔父。”
语毕哄堂大笑,温元臻没生气,也抱着酒罐子痴痴地甜笑。
她父亲的酒量出名,一杯微醺,三杯就倒。酒品也远近闻名,一喝酒便语出惊人,句句戳人软肋,说人家户部部侍郎“守钱奴”、呵斥纨绔“不行仁义之举,横行乡里”,多次因酒失友。
只对美酒的喜爱仍旧不减。
温菱带着酒醉的妹妹与侍女回家,二人在岔路口分别。陪温元臻同去的珍叶也被拉着灌了酒,先行回房去打水梳妆。温元臻则在自己的小院子里透口气。
蘅芜院被她布置得很精致,在严冬也未见萧条冷落。
花开自有四时,荣枯亦有天定,这无法扭转。现下秋千架、紫藤架失了用武之地,凋谢的枯枝落叶也早被花匠清理,此时只有青松翠竹还屹立不倒。
方才席间晋七娘婉转悠长的清音还在她耳边回荡。
温元臻终于想起了歌曲的下一句:“云何容容而在下——”,这回唱得含情脉脉、低吟婉转,可是珍叶已进了房,四下无人欣赏。
温元臻乐天派,决定给自己鼓鼓掌当作称赞。她足尖点地,轻盈地转了个圈,想要效仿席间所见的神女起舞,指尖轻轻一点便能让枯萎的花朵起死回生,重绽芳华。
信就在那个时间闯进她的视野里。
温元臻揉揉眼睛,疑心是自己看花眼,秋千架上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