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她的眼角染上一寸湿意,却硬是被骨子里的傲气给逼了回去。
她从名门大小姐沦落成教坊司瘦马,若是爹娘得知她受如此羞辱,九泉之下是否不肯就此将息!
红玉站起身,说是要给阿芙去取件合适的衣裳。
她行步至门口,又自发髻里抽出一支珠钗,对阿芙道:“你可得好生打扮,若一会儿我瞧着不满意......”
她的眼神冰冷,言语里转瞬又是毫不留情的威胁。
这便是教坊司,所有良家子的梦魇。
如此地狱,普通人进了来,又要如何出去!
阿芙恨得牙痒痒,待那门合上,她再不顾礼仪羞耻,光着身子飞扑向茶几,将珠钗握在手里。
又奔到梳妆台前,快速地用珠钗的柄端摩擦铜镜,与时间争分夺秒!
眼见那钗子的柄越来越锋利,似能透出寒光……
阿芙疯了般不停手,直到她握住铜镜的那枚食指被锐利的柄尖划出一道细细的口子。
钻心之痛,激荡思绪。
阿芙喘着气,望着铜镜里的自己。
她的上额角让那男人劈了一掌,此刻已化了淤青。
镜中人面色苍白憔悴,怕是谁见了都提不起半点兴致。
她不顾其他,只得快速抽出妆粉,想法子遮盖上额那无比唐突的於伤。
红玉再次回来时,手里挽了件薄如蝉翼的朱色单衣。
阿芙松了口气,接过衣裳,迅速披挂上身。
她尽量把自己捂得严实一些,红玉看在眼里,脸上的神情格外不屑。
阿芙随她穿堂过室,又上了一层楼。
走到了长廊的尽头,阿芙被推进了门。
这是间顶大的套房,外厅宽敞,点了一盏清雅的檀香,与绿柳斋弥漫的脂粉气格格不入。
内室的帘幕垂下,阿芙隐约瞧见里头有个影子浅浅地映在屏风上。
那人此刻静坐着,身子挺拔而端正。
她光着脚,轻声往里走,目光寻找着可能逃生的出口。
可除了她进来的那扇门,外厅连一面窗户也没有。
内室有光,依稀能听见路边人流穿梭的声响,想来应有一扇置换空气的窗子。
阿芙暗想,若能成功偷袭这个男人,或许可以从内室逃出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