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乱与镇定
“翁老,此言差矣。”柳先生摇头晃脑地反驳。“这龟兹乐舞‘五旦七声’的乐律,较之咱们大粱地僵化的乐制,多了几重变幻,正是雅正六乐所欠缺的活力之音。我们学音律,有责任取长补短,兼容并蓄,怎么能说是看艳舞呢?”
“强词夺理,怎么不是?我听说上面露着,大腿也光着……”
“咳咳。”凤成周猛咳嗽,翁白首适时把话憋了回去。
柳二郎立刻被点燃了辩论欲望,“原来翁老也打听过龟兹乐舞,所谓明心见性,心里想什么,眼里看到的就是什么,耳畔听见就是什么,您满心上头下面的自然……”
翁白首不乐意跟柳二郎较真。不是他理屈,实在是他岁数比之对方大,体力不济——柳二郎辩论擅持久战,你还需考虑柳先生些微不便,一直保持面对着他。
翁先生把头扭到一旁,不让柳先生看见,低声自语,“说得跟你能听见似的。”柳二郎还真没听见这句,就算听不见他也知道翁白首在腹诽什么。
他一本正经地挤兑,“我说翁老,明人不说暗话,您如此重礼之人怎还背着我说话,您不知我双耳失聪么?刚说的什么呀?柳残没听见。”
翁白首无奈,回头看着他,“我说你言之有理。”
柳二郎心满意足了。“小凤宛,没事了,翁先生都不挑了,你爹爹更不会责罚你了。”
凤宛笑嘻嘻对着柳二郎行了个礼,“多谢柳先生帮我美言,不过我真的没打架。也多谢翁先生包含,我真是规规矩矩看了一场歌舞而已。”
凤成周无奈地看着这个小女儿,妻子去世多年,不思量,自难忘。他早年间心怀的宏愿,都被书院和这对小儿女填满了。
“宛儿,这次爹就不罚你了,不过你可不许再溜出去,尤其这几日,京城是非多,你就在书院里好好待着。”
“是。我哪都不去,就在书院里陪着宣弟和祖父。”凤宛乖巧应道。
话音刚落,就见一人撒腿如飞跑进精舍,“院长,不好了。”
翁白首一肚子气没处撒,白胡子吹得老高,恨声道:“张诤,慌慌张张,成何体统,岂不闻行止有矩,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啦?”
张诤垮着脸,跑得满头大汗。“院长、各位先生,书院大门忽然被官兵围了,四城门紧闭,已经开始封城戒严了。”
众人都是一愣,看向凤成周。就在此时,忽听远处传来沉闷的钟声。凤宛茫然四顾,翁白首和沈六合却迅速起身,二人侧耳倾听,面色严峻。
“怎么了?”柳二郎犹自不解。没人回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