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
“不必记着他,也不必记着这些。”
“京儿晓得了。”
他呐呐应着,小狗儿似的将鼻端凑到母亲的颈窝里,拼命汲取着母亲身上那绵延不断的冷香。父亲不在了,母亲连看他一眼都倦怠,他不知自己下一回闻到母亲身上这令人安心的味道会是何时了。
可就算父亲不在,他也会永远寻找母亲,永远不离开母亲的。
这一夜,魏弦京是在母亲的怀抱之中入睡的。可当他再次醒来,举目之间全是呛人的烟气,他的眼睛被刺激得直流眼泪,可他拼命地睁大,跌跌撞撞地去寻母亲。
他口中干渴,喉咙被鼻腔吸入的烟气熏得红肿,随着他的每一次吞咽巨痛不止。他在噼啪作响的火舌之中穿行,耳畔全是奔跑和惨叫的声响。
他在正殿之中寻到发丝散乱,衣摆染血的母亲。那把之前消失在母亲身后的短剑此刻握在母亲手中。王府的护卫尽数倒下,可母亲仍然在站立在一片灼烧的废墟之中,手中的剑染着不详的血色。
一队又一队陌生的侍卫企图靠近母亲,却被母亲连番逼退。领头者在大声说些什么,而魏弦京听不清楚。他欣喜地跑向火场中的母亲,却骤然看到母亲骤然变色的脸。
魏弦京从未见过母亲如此惊怒的样子,心下一颤,可下一秒,他的身子腾空,被提在了那领头侍卫的手里。
他惊慌的回头探看,却看不清那侍卫的脸,只听到那人沉声喝道:
“娘娘,火场惊险,还请娘娘移驾。”
“还请娘娘移驾。”
他周遭的侍卫隆声重复道,那声音穿破火场喧嚣的烟雾和噼啪作响的火舌,直直击中了殿内皆然伫立在火场中的女子。
在蒸腾的烟气之中,魏弦京眼中的母亲样貌模糊,神色不明。可是他能看到的,是母亲以剑柱身,一点儿一点儿地从火场之中爬了出来。
她手中的短剑被缴,双手被缚。而魏弦京被骇得满眼泪光,模糊了母亲的面容。
他没看清彼时的母亲脸上的神色。可是在岁月一次又一次的摧折下,那不甚清晰的面容被魏弦京一次又一次地在脑海中深深描绘,逐渐刻画出一张完整的面容。
那是一张写满对魏弦京的责怪、失望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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