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局
比生不逢时更可悲的,或许是死不得其所。
就在他放任思绪漫无目的地飘散,以逃避满身剧痛和虚弱时,他感受到自己的头颈被一双纤细却温暖的手拖了起来。
接着,他的脖颈儿靠上了一处柔韧,鼻腔里盈满一种生机勃勃的松木香气。带着薄茧的指腹贴上了他的额头,为他轻轻涂抹了一些冰凉的草木汁液。
粗糙的布料划过了他的脸颊,让他短暂的愣怔。而后,魏弦京只觉得浑身还没有流干的血液一时间全涌上了他的双颊,他张开嘴呵气,咕哝半晌,竟一句囫囵话儿也说不出来。
“烧起来了。你必须熬过去,若是得了伤寒,那一切就前功尽弃了。”
叶翎在他耳边说着什么,而魏弦京一个字儿都没有听清。他伤处的疼痛似乎都偃旗息鼓,五感之中唯有那隔着衣物,散发着温热的年轻女子的触感,和那温柔的草木清香萦绕。
“叶…姑娘,男女授受不亲。”
他听到自己飘忽的声音孱弱不堪,深深喘了两口气,又提高了嗓音,说道:
“叶翎,我是未婚男子,你也是未嫁之身,即便此刻形势特殊,也不该……也不该…”
也不该把他的头放在她的大腿上啊。
魏弦京实在说不出后半句,只能嗫嚅着费力挣动起来,可他委实太过虚弱,在年轻女子腿上乱动更加难看,便只能瞪着叶翎的脸,无声地诉说着他的百般不满。
叶翎垂头看着魏弦京,微微侧着脑袋,一双晶亮的瞳仁直愣愣地看过来,像是没理解他话中的含义。魏弦京望进她清澈的眼底,一时之间被她漆黑的瞳孔吸住了。
叶翎生着一双颜色极深的眸子,却并不是锋利又夺人的漆黑。若是细看,就会发现她的瞳仁是深棕色的,瞳仁四周包围着漆黑的晕环。
那是松木根系的颜色。魏弦京幼时,家中栽种着许多形态各异的云松,它们或被栽种在昂贵的瓷盆里,或与嶙峋的江南湖石相伴,装点庭院,相映成趣。
魏弦京在花园里玩闹,他那做了大将军的父亲将他抱过来,指着云松教他吟诗。
“长松落落,卉木蒙蒙。
青罗落漠而上覆,穴溜滴沥而下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