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与黑（下）

……认为“红”与“黑”，喻为军装与道袍，剑与十字架，热血与孝服，军人的荣耀与僧人的晦暗，火红的理想与黯然的幻灭，英勇的年代与复辟的年代……真可谓挖空心思……

高楼之上，一阵微风吹入未关的窗子，被掀起的窗帘倚在墙边摇摆。说起来气候也是十分奇怪，本是冷清的冬天，天色却阴晴不定。

阳光毫无遮拦的撒到办公室里，书架之前站着一人，手里捧着本书翻来翻去，不经意的翻到了序言部分，不经意的瞟了某个段落一眼，嘴角上扬一阵冷笑：

“呵，真可谓挖空心思。”

哒哒哒……

房门不知被谁叩响，他也刚还读完了计划里的一章。“进！”他放好书，又理了理领口，重新回到办公桌前坐好。

“爸，我想回一趟南江。”进来的正是陈胤楚，他一边向父亲走还一面恳求。

陈景纲没有理他，只是把手里的资料放在一边，稍微抬了下头，脸上也没有表情，双眼冷冷的看着他。

周身的空气开始在默默无语中凝固，胤楚发现自己好像那里做的不对，立即改口：“老总，我想请个假，回趟南江。”

“干什么去？”陈景纲继续冷声问道。

“回去看看朋友。”胤楚不知该如何回答。

“看看朋友？”陈景纲双眼死死地盯着他：“以往跟我请假的人不少，但从未听过你这种理由。”

胤楚被他一句话弄得哑口无言，就杵在那里，留也不是，走也不是，说话也不是，闭嘴也不是。整个人跟木头无有区别。

二人沉默良久，直到太阳再躲进云朵里去。陈景纲看到阳光从儿子的脸上步步褪去方才开口：

“几天？”

“最少三天。”

“什么时候走？”

“后天的机票。”

“为什么不跟你云叔一起？”

“我想一个人。”

“去行政交个表。滚吧！”

听到此，胤楚终于松口气，心里释然。正颠儿颠往外跑，却又被叫住：

“你等会儿，我问你个事儿。”陈景纲问道：“你说是红色好还是黑色好？”

胤楚回头，他还以为是衣服鞋子颜色之类的，不想父亲手里正捧着一本书，正是司汤达的《红与黑》。他不知这问得到底什么意思，也不做回答，他有预感，父亲还有话要对他讲。

果然，“你云叔送了我几本书，我正看呢！就觉得他们读书人讲话都一个模样——喜欢拐弯抹角的，还美其名曰：婉约。”父亲的言辞里带着一丝讥讽。

“红色吧，红色吉利。”胤楚不多想，只顺着他的问题回答。

父亲摩挲着下巴上的胡须，眯起狐狸眼睛，“红色？”

他终究不知父亲问着什么，只好讷讷的点点头。

“可是，”父亲摇摇头，报以微笑对他说：“我只听过红得发黑，却没听说黑得发红哟。”

他总觉得父亲话里有话。呵！谜语人讲话就是如此。说，读书人讲话喜欢拐弯抹角，如此相较，彼此彼此罢了。可是他始终没能玩味出另一番意思来。

“行啦，你走吧！趁这几天，好好休息吧。”陈景纲一读书就犯困，打了个哈欠便将儿子打发了出去。

无人跟从，胤楚独自一个下了楼。走出大厦的那一刻，迎面是干净清洁的大街，车水马龙好不繁。温暖的阳光洒下，顿时体内一股燥热上涌，他倏忽将马甲脱下搭在肩上，伸了个长长的懒腰便向家中飞奔而去。

管他红还是黑——一路上他想，每个人活着总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要追求意义、要探寻真理、要维护争议……总之，我活着，并不是让人一想起我来，就想起我是陈景纲的儿子。未来，一定要让人提起微光，首先想起的是我陈胤楚，然后才是陈景纲，一定！因为这是我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