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巷
一天的课程已然结束,小镇的夜晚依旧热闹非凡。觞臣不太习惯南江的气候,柏油路面很干净,但是很潮湿。这里的盛夏时节就是这个样子,妈妈告诉他,晚上有的时候会起南风,但是因为城市密不透风,依旧异常闷热烦躁。他住的雨花巷,是一条整洁美观的巷子,所以骑车回家难免要走街串巷,会看到一些市侩景象:巷口不远处有几家烧烤摊,与巷内景致完全不同。经常可以看到穿着背心,踏着拖鞋的中年男人们喝酒抽烟吹天侃地。还有一些刚刚下班的上班族来打蛋炒饭。闻闻油烟气,听听嘈杂声这便是生活常态。
雨花巷六十九号“古茶宇”,前两个月新开的一家日料店,规模不大,但是那里的寿司、鱼生、乌冬面等等食物却都很好吃,而且价格不贵。符合现在年轻上班族的首选就餐地点,最近刚刚开学,也颇受学生党的青睐。
“妈妈,我回来了。”李觞臣搭上门,对着桌前的中年女士唤道。
“宝贝儿子回来啦!”那个妇女背对着觞臣斜倚在餐桌上,“吃完饭了吗?要是没吃的话我就下碗乌冬面。”她面前有一堆散落的零钱和发票。
“不用了,我冲杯牛奶”觞臣将书包搁在一旁,在置物架上拿下一个玻璃杯、一包奶粉。
“来来来,我替你泡吧!”觞臣妈妈连忙踮脚抢下架子上的牛奶,“你去帮我数数钱吧——第一天开学还习惯吗?”
“还好,不过晚自习上得有点困。”他整理着零钱,“还有中国历史不熟悉,听得一头雾水。”
“那是!你们的日本先生向来就把织田信长和德川家康锤石吹得神乎其神。”觞臣妈妈用脸颊试了试温,“要不就是陆奥宗光和伊藤博文。”说完,她把牛奶递给觞臣。
“噢,对了。你姐姐辞职了,她说要回南江。”觞臣妈妈坐回位置上,“明天,南京到武汉的机票。怎么样,阎王爷爷要回来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觞臣埋头记着账,“我的天,我要不得安宁啦!我倒是没什么惊喜的。她编辑社翻译不是当得挺好嘛?工资高、待遇好、福利优厚,不干了?”
“嗯,我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她还说要到你们学校教书呢!”觞臣妈妈数着零钱。
听到此,觞臣惊讶道,“开什么玩笑?!她怎么想一出是一出?”
“还不是为了你,怕你不习惯南江的生活,所以陪陪你呗!”觞臣妈妈打开手机话锋一转,“支付宝里还有一些数清楚。”
“老师不是说当就当的。他得有教师资格证,还要有校方同意,麻烦。”
“教师资格证她已经考到了。”觞臣妈妈清点着硬币,“她跟你陈伯伯和舅舅都商量过了,他们也都同意了。”
“那是,她从小到大提的什么要求他们是没有答应的?”觞臣没好气道。
“就是说呀!你也拦不住她不是嘛?”清点完了钱币,觞臣妈妈将它们好好的收起,“去洗澡吧,宝贝。”
“嗯。”李觞臣停了一下,“额——妈妈我有一个事情想问你。”
“说吧,什么事儿?”
“那个,你为什么要和爸爸离婚呐?”
听他问完,觞臣妈妈愣了一下敷衍道,“你爸爸工作太忙了。”
“就这?”觞臣问。
“就这。”觞臣妈妈回答。
“行吧,您这么说我也就不问了。”妈妈有自己的苦衷不想解释,觞臣也不便多问,“那我去洗澡了。”他将背包挽在胳膊上,走向自己的卧室。
觞臣妈妈看着自己儿子的背影,有许多事情想跟讲他个过明白,但是仔细想想,这样的事情跟他有什么关系呢。有些事情还是叫觞臣和微醺不要知道得好。大女儿从小到大做什么都风风火火,想一出是一出。小儿子则是不愿意交流,喜欢一个人行事。一个太热,一个太冷。如此也好,一儿一女自己还有什么可叹息呢?自己这一家回到南江,父辈们的工作和纠葛就让父辈们折腾去吧!平凡也好,平凡也好……
洗完澡,李觞臣回到自己的卧室,拉上灰色的窗帘,倚坐在床上。打开日记本,记着今天的日记:
2016年9月8日
来到新天地,过好自己以前有过但是陌生的生活。家乡的变化很大,不似我七八岁时那样清凉。它在变,我在变。我们都在变。好像还无法适应这就地方的新生活。同学都十分热情,当然,其间也不乏一些锋芒毕露的少年少女们。
不要与他们有什么不同,踩在同样的草地上,仰望同一片星空。世界是美好的,他们是友善的。眼望星河,即是光辉。离开下关时,爸爸告诉我——你应该学会自己长大,独立生活。从来都是妈妈、姐姐还有我照顾你,这样你永远不会长大。
不要忘记“赤松家剑道”学到的武士精神。不忘记自己的本心;不违背自己的信仰;除了前进,还是前进!
夜晚的星辉被薄薄的窗帘隔在外面,但是可以听见远空中的大雁那怅然的啼鸣。“古茶宇”所处的虽然不是闹市,但还是可以依稀听到街道上的车来车往,还有巷口宵夜摊依然人声鼎沸。李觞臣没了什么睡意,于是细细听:老人扩音器里的京戏声;小广场上阿姨跳舞的声音;邻居们的唠嗑声。一切是那么安详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