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
一缕血淌下来。
守卫后退两步,枪嘭咚一声掉在地上。
他乌黑的眼睛里仍带着几分惊喜,几分柔和,就这样慢慢凝固了。
他仰摔在地,彻底失去了生息。
“对不起。”蒋云梦说。
她拂过守卫的眼睛,他的睫毛划过掌心,温顺地合上。她又想他的名字,段骋,听起来很像是草原上无拘无束的风。
但他们都没见过草原,他们只是这座庞大城市里最微不足道的,垃圾。
蒋云梦拾起那把枪,跨过他,走出安保室的门。
江月濯在28岁时,死于老挝,清丰里。
她死的那一天阳光灿烂,雨林深处萦绕着朦朦胧胧的雾气。在罂粟田工作的残疾男人给她递了根烟,低声说:“要收网了。杨处长让您小心,别在最后关头暴露。”
她接过那根烟,笑着走了。
两小时后,工厂里燃起了火,滚滚黑烟如同噩梦深处不可直视的恐惧,刺鼻的臭味飘荡在田地上。所有在工厂工作的本地人惶恐地躲藏在雨林里,半个小时前,领导他们六年、也保护了他们六年的女厂长告诉他们:“走吧,都走,离远一点。”
江月濯站在厂房房顶上,黑白夹杂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她的左手缺了两根手指,那是伤疤,也是功勋,是她亲手剁掉的。她听见毒枭不可置信的咆哮,警笛声和枪声混杂交织,一个存在了多年的毒瘤马上就要被割掉了。一个小女孩试图跑过来,又被她的母亲抱住。
火焰升起来,舔着青灰色的瓦。空气里弥漫着难闻的味道。江月濯想,她终于回不到正常的世界去了。
一个平静的、安宁的、秩序的,世界。
但她爱着那里。
可是,可是,她为什么又醒了过来?
这里比老挝,比清丰里还要混乱、无序、肮脏,活在这里的不是人,而是一群群的牲畜,塔尖上的精英们饮着下等人们的血,又吮净他们的骨头。一个走在放学路上的少年,正在思考着明天该怎样去挣一点钱补贴家里,转眼就成为阴森地下室里供奉怪物的养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