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桶

“是真话，我明天真的要去律所加班，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工作量多得吓人。”

她无法坦诚。

她知道自己是受害者，也无数次告诉自己她什么都没做错，错的是那些欺负她的人。但是她无法在辛谌面前展露自己的伤口，太突兀了不是吗？

“你在哪个律所？”辛谌突然想到吴雨淑也在律所工作。

“Tom&Jerry.”孟枝回答。

辛谌眼底有了一丝笑意。她们居然在一个律所。

“你想在那个律所工作吗？”

孟枝沉吟片刻，觉得自己可以在其他问题上少撒点谎，“我其实……不太想去那里工作，之前有给我留用offer，但是我拒绝了。”

“但是你告诉你妈妈，留用的事情还没说。”辛谌看着孟枝，发现自己以为是乌龟的女生其实没那么胆怯。

深吸一口气，孟枝握着水杯，慢慢地剖开一点真心，“……我有拒绝offer的勇气，没有拒绝我爸妈的勇气。”

辛谌很安静地听，很可靠的样子。

“我很努力地考到好大学，我也希望我的人生是特别的。但是我……我的专业是我爸妈选的，我不喜欢法学，我不想去律所，也不想考公，我想要做我真的喜欢的事情，我想要真的自己选一次……但是我又害怕让他们失望。我不敢对他们说我不想去律所，我只敢骗他们……我也不想撒谎。”

“没关系，你只是不想再当好学生了。”辛谌宽慰她。

孟枝感激地笑笑，拿起遥控器，继续播放影片。

她想起来十年前在家乡火车站遇见的辛谌，初三的他敢一个人跑去省城。

她一直缺少那样的笃定。

她其实还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她的人生被辛谌拯救过、点亮过，如今，她在他面前，仍然是一只迷途羔羊。

孟枝啊孟枝，你要找到自己的光才行。

一入夜，山里的气温骤然降下来。几个人看了一会儿星星和月亮就腻了，收拾好帐篷，准备回家。

林科凡开车，严晨晨坐在副驾驶，其他人坐在后面。小语今天玩得太累，正靠在宋一津的怀里睡觉。

一路沉默。

林科凡忍不住看向后视镜。陈以冉正偏头看着窗外，眉眼沉郁，而严晨晨在副座上刷着手机。

孟枝和辛谌离开后，他俩就怪怪的。林科凡摸不清陈以冉是怎么想的。如果他真的在追孟枝，又带个漂亮女孩来干什么？孟枝负气离开，陈以冉也没怎么挽留。

但是……老陈对严晨晨也没有多殷勤啊。

他先送老宋和小语回家，与他们道别后，林科凡问严晨晨：“送你去哪里？”

她报了一个朝阳区的五星级酒店的名字。

“行，那我先送老陈回去。”

严晨晨玩味地看他一眼，笑出声来：“他去我那……拿个包裹。”

陈以冉没有反驳。

下车的时候，林科凡看着他，神色复杂，欲言又止。

陈以冉不由得苦笑摇头，神色寡淡。

到了酒店房间，严晨晨把鞋一脱，包一扔，就在大床上趴着了。

她很累。

陈以冉越过一地的狼藉——散乱的购物袋、包装纸、衣服、剩下的外卖、垃圾，他走到窗边，拿走一个包裹。

严晨晨撑着脑袋，从后面看着陈以冉，他拿了包裹就想走。

“你看不见我吗？”女生不悦。

男孩停住脚步，古井一样的双眼望着她，暗淡无光。

曾经，那双眼睛不是这样。

也是，被自己算计了那么多回，怎么可能还有那么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