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陆赜乘了船往杭州而去,抗倭的事情他如今做来比得心应手,胜仗自然是一场接一场。他在公文里夹带私货,把那句‘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的诗句写进告示里,重金求下句。
又想不知秦舒现如今是什么身份,倘若是后宅妇人又寻常瞧不见这些,更是往那些绸缎、首饰铺子都一一张贴。
这样等了几年,也并不见半点踪迹,只有贺九笙写了一封信来,那信里所言称之为——他乡故知,便知自己从前猜得没,秦舒同贺九笙并不是简单的附从关系。
一年又一年,陆赜从满怀希望到绝望,他不住在总督府,照旧住在芙蓉偎里,这地方还好好的,没有变成一片火海。
他亲手在园子里种了许多牡丹,亲手养护,花开时节,蓊蓊郁郁,渐渐成为远近闻名的盛景。
他时常搬了躺椅坐在牡丹花丛旁,不过才三十出头的年纪,却已经觉得垂垂老矣了,一日他拿了铲子正在松花土,耳旁听得寺庙里的钟声,和尚大声的诵经声,问左右:“外边是什么人在念经?”
左右一脸莫名,并没有听见任何声音,陆赜喜静,何人敢喧闹,往外面一瞧,果然是个和尚在念经,大为吃惊。
那和尚敲着木鱼,破衣烂衫,偏偏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样,旁若人得进了园子。
陆赜听那木鱼声渐渐逼近,越发心烦意乱起来,瞧见那和尚顿时头晕目眩起来:“这位师傅,你是什么人?”
和尚手上的木鱼未停,道:“贫僧过路人,施主,这里不是你久待的地方,待久了就醒不过来了。”
陆赜还要再问,便一头往台阶下栽去,倒在牡丹花丛里。他被左右惊呼着抬到床上,只存一吸,对着那和尚,犹咬牙吐出两个字:“秦舒!”
和尚并不回答他,双手合十,偏偏那木鱼声却一直未停:“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陆赜伸手死命抓住那和尚的前衣襟:“秦舒!秦舒……”
和尚摇头:“缘本缘,即缘随缘,愿缘解缘。”
陆赜力的垂下手来,闭上眼睛,心道:“果真再也缘了么?”
那木鱼声越来越大,陆赜眼皮越来越重,不断地往下坠,没入一片虚之中,不知过了多久,隐隐约约听得人声,凝神这才听见:“姑娘,国公爷睡了,咱们往水榭那边寻夫人去,成不成?”
一个小丫头哼了一声:“才不要,阿爹说了,叫我往这边来,他偷偷给我带冰碗来的。说话不算话,做什么睡着了?他跟阿娘不是中午才起的么,做什么又困了?”
什么中午才起,这话可不好再外面说的。偏这位姑娘,不说自家府里,就是东府也是人人都让着她,宠着她,平日里闯再大的祸,除了夫人说几句,旁人是一句重话都没有的。
嬷嬷哄着道:“姑娘,府里国公爷同夫人的事,咱们可不能在外边说的。叫别人听去,乱嚼舌根。”
陆偱望了望四周,见并没有人,她五岁了,也知道这些,点点头,手上不知从哪里寻来的木鱼,一路上敲着从廊下溜了进去。
她敲着木鱼,本来是想把阿爹吵醒来着,甫进去,见陆赜躺在罗汉床上,脸上都是泪水,倒吓了一大跳,丢开那木鱼,摇了摇陆赜的肩膀:“阿爹,阿爹,你怎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