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局（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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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安王叛国一案，陛下亲审，众臣集聚在大理寺内，昭成宗高坐中堂，听着大臣们众口一词的指控。

“陛下，如今百姓们都在传陵安王妃是陵安王昭如风从民间找来冒名顶替的女子，根本不是真正的南玥郡主，想那南玥国主也不是诚心与我东陵联姻，竟伙同昭如风做出此等偷梁换柱之事，实在有损我东陵王朝声誉！”一大臣开口指控道。

柳宜山紧随其后：“不仅如此，此前晋王主审的军械贪渎一案，昭如风竟暗中使计，将我等视线转移到了淮王殿下，其心狡诈，实在当诛！陛下圣明决断，有大理寺少卿文修元为证，昭如风通敌叛国罪证属实，请陛下替我边境将士做主，还他们一个公道！”

此时南老将军终于忍无可忍，上前一步，矛头直指柳宜山：“公道？柳大人既说公道，老夫倒是想问一问你，你工部与户部、军器监沆瀣一气同流合污，一同贪污军饷、压榨民脂民膏之时，可曾想过这‘公道’二字。”

那柳宜山也不甘示弱，立马反驳：“南老将军不必混淆视听，贪是贪，叛是叛，我工部不幸被牵连，吾有失察之罪，绝不推诿！可昭如风却趁机与南玥勾结，借贪渎之势，暗行叛国之举，最后再亲手揭发此案，将所有罪名推到淮王殿下身上。”

南老将军：“陵安王从未提过淮王。”

柳宜山：“前户部尚书陈文锦乃淮王岳丈，其意图分明就是为了诬陷淮王！”

南老将军：“此案乃晋王殿下主审，人证物证俱全，何来诬陷？”

堂下争执不休，昭如风沉默地跪着，始终没有一句辩驳，大臣们多数隔岸观火，宣王、文修元等人心中各有思量，面上皆一派镇定，昭成宗肃然地看着，内心沉痛不已，可迟迟下不了决断，此时，一直默不作声的晋王却忽然开口道：“柳大人言之凿凿，想必已经仔细翻看了案牍，本王有没有诬陷了谁，天地可鉴！”一番话说的不咸不淡、不痛不痒。

柳宜山收敛了几分方才咄咄逼人的模样，道：“晋王殿下言重了，微臣的意思是......”

“尚书大人什么意思不重要！”柳宜山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一道清亮的声音打断，众人抬眼望去，只见睿王昭元羿正带着一行人朝这里走来，大臣们都十分疑惑，目光一致地落在与昭元羿并肩的男子身上。

那男子身着宽松的绿色长袍，袍子上绣着精美华丽的图案，脚踩着皮靴，一头乌黑编发随意地披在两肩，给人一种豪迈洒脱的感觉，他笑着看向众人，黝黑的两颊随即露出浅浅的酒窝：“哟，这么多人，好热闹啊！”

昭元羿带着男子走到堂下，面对众人的疑惑，那男子还笑咧咧地与他们招手，然后弯着腰冲昭如风也招了招手，昭如风淡淡地看了看他，没有反应，昭元羿见状，皱着眉头，用胳膊肘推了推他，他连忙收起张扬的笑脸，恭敬地对着昭成宗行礼：“北漠小可汗乌卓苍离，拜见东陵皇帝陛下。”

众人俱是一惊，昭成宗一脸严肃地看着他们。

群臣议论：“北漠小可汗？他怎么来了？”

那乌卓苍离一听，连忙一副谦卑讨好的模样，笑着道：“各位大人不必如此惊慌，小王我只是太过向往烟都的繁华盛况，特来此地一睹风采。”他虽态度恭敬，可是眉眼间满是狡黠的笑意，接着，便见他眉心一皱，继续道：“不过，小王今日在酒楼里听了些议论，心中有些疑惑，故而寻到睿王府，请睿王兄替小王解个惑。睿王兄高义，知道小王在大漠荒原之地不曾见识过什么大场面，特请小王来此一观，也让小王了解整个事情的原委始末，回去好跟父汗有个交代。”这一番胡诌，明眼人都瞧得出来，这乌卓苍离分明就是打着北漠的旗号，替陵安王撑腰来了，毕竟，当年北漠与东陵交好，也是陵安王一手促成的。

可这样的撑腰，落在有心人眼里，便是赤裸裸的威胁。

柳宜山面露怒意，斥道：“睿王殿下未免太胡闹了些，此为我东陵国事，不涉邦交，还是请殿下将小可汗送往驿馆，我东陵自会好生招待。”他本有打算与睿王交好，最近也在思量着将小女儿柳如茵嫁到睿王府，故而言语虽有斥责之意，最终都化作了了，规劝他还是将这个瘟神送走比较好。

可没想到昭元羿却不买账，他唇角扬起，挑起一双桃花眼，对着柳宜山阴阳怪气道：“柳大人此言差矣，小可汗既远道而来，想必身负重任，若是不能亲自见证此案的结果，恐怕心中会一直存疑，难免影响我东陵在北漠的声誉。”

这话说的柳宜山顿时不高兴了，心里想着这个睿王还真是无法无天口不择言，立马怒声道：“请睿王殿下慎言！东陵与北漠邦交乃国之大事，岂会因个人之事而受影响！难道我东陵没了他陵安王，北漠还能......”

“诶，这位大人，消消火，消消火，听小王一言。”这边话没说完，又一次被打断，不过却不是昭元羿，而是乌卓苍离开的口，他像个老好人似的，轻声细语地道：“小王觉得，这陵安王私卖军械给南玥，此罪证据确凿，的确可恶至极，当诛九族！”

乌卓苍离言辞铮铮，惹得众人一愣，九族？那岂不是皇上也......

大臣们面面相觑，心中各有所思，乌卓苍离笑得不怀好意，接着又拖长了声音继续：“但是......小王有一点不明，还请在座各位大人指教。”

众臣果然都被他的欲扬先抑所吸引，都朝着他看去，昭成宗也肃然地看着他。

乌卓苍离接着道：“南玥既得东陵军械，且已用劣质军械替代，为何迟迟没有向东陵开战？反而要嫁一位假郡主过来，这不是多此一举吗？”他轻轻地笑了笑，抬起步子在柳宜山眼前晃了晃，又继续道：“结果现在还被你们这么轻易地查了出来，搞得谣言四起，对陵安王群起而攻之。”

假郡主一事一直被作为昭如风通敌叛国的证据，所以很多人都忽略了一件事，站在南玥的立场，墨高则为什么要这么做？又为什么在得到军械之后迟迟没有动作。

乌卓苍离看着大臣们各种丰富多彩的表情，内心偷笑，接着一字一句直击灵魂：“各位大人就不曾好好地想一想，有没有可能，南玥根本没有就得到过那批军械？”

乌卓苍离双眸闪着亮光，句句敲打在众臣的疑虑点上，使得有不少人开始摇摆不定。

他之所以看得这么通透，不过是因为他站在局外人的位置，实则南老将军和昭元羿不是没想到过这些，只是这些事由北漠的小可汗戳破会更有威慑力，毕竟，大臣们可不敢与两国邦交为敌，若是说错了一句，弄得两国不和，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而此前南老将军收到过一张字条，上边写的是：拖至北漠来人。

直至今日看到乌卓苍离出现，南老将军才反应过来那字条上的意思，也不枉费他这么多天一直将矛头转移到贪渎一案中，使得陛下犹疑，旨意迟迟未下。

这时，昭元深也立即反应过来，连忙接着乌卓苍离的话继续道：“陛下，儿臣也觉得此事颇有蹊跷，此前陵安王协同儿臣审理军械贪渎案时，就提醒过儿臣，军器监有压榨民间商铺的行为，也有以劣等品充数的行为，更有私下转卖真正可用军械的行为，可细究下来，这些私下参与交易者或死或消失，根本没有人可以证明真正的军械被运往了南玥。”

昭元羿紧随其后：“晋王兄说的不错，如今本案幸存的几人，供词通通指向陵安王，实在是可疑！”

底下昭如风轻轻抬头，淡淡地看了一眼昭元深。

柳宜山又惊又气：“两位殿下还真是万分信任陵安王呐！”

晋王何时会这般帮着陵安王说话了？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他们并不知道，在此之前，云木曾送往晋王府一封信，信，是桐雪写的，而收信人，则是西秦郡主，傅宁月。

昭元羿继续辩解着：“收买证人并不难办，他们极有可能是被真正的幕后黑手操控，一同陷害陵安王。”

柳宜山冷笑一声：“殿下还真是会说故事。”他的心里气急了，一度想要放弃睿王这根朽木。“若真如殿下所说，那假郡主的事如何解释？陵安王身上消失的蛊毒又如何解释？”他指着陵安王继续反驳着、质问着：“殿下与陵安王兄弟情深，令人感佩！可是陵安王与南玥国主私立盟约乃是不争的事实，若非如此，南玥国主怎么可能轻易替他解毒？”

“因为她确实不是南玥郡主，而是云烨山邓离天之徒，桐雪。”

大理寺忽然又冒出一个声音，一个少年疾步而来，模样有些陌生，又有几分眼熟。那少年走到乌卓苍离跟前，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接着继续道：“她也并非冒名顶替，而是受南玥郡主胁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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