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面对简老太爷的推搪之言,梁帝并不这么认为,便转口问起其长子,却听闻简氏长子出征时不慎染疾,抱病之体需要长期歇养。
梁帝也不知怎么想的,沉默整整三日,封赏之事就此搁置下来。
几年后,简老太爷和简氏长子相继离世,前后相隔只有五年。是以简高澄作为长房嫡孙,就在五年间陆续失去了祖父和父亲。
没过多久,皇帝终于赐下封赏,简老太爷营治谢邑有功,配享太庙,其长子特恩补授靖节大夫。
谁知简氏嫡长孙果真出息,在一群族老栽培下,养得一身琼华气度。
某次访师归晋地途中,简高澄途经醴陵一地遇见事端,滞留多日有余,事后写就一篇《醴陵赋》,从时下沉疴着笔,在松缓得宜的笔触下节节拔高君子识略,通篇牢笼天地,博及古今,文章传到帝京,就连文渊阁的老阁臣看了都挑不出错漏。
也就是那一年,简高澄出仕,辟府京城,由此,代表简氏公族跻身朝廷。
本来,自从简家的老太爷拒绝封赏,京中就少不了有达官贵戚关起门来,对老太爷的做派指指点点——大胆拂去皇恩不说,哪有人这样囫囵抹杀掉自己的功绩?
待简高澄的事迹洋洋入耳朵,他们现在知道了,不怪老太爷如此放得下,原来是早有底气,膝下留有底牌。
简老夫人早已安顿下来,听说简高澄此刻得闲,便将他暂时留下。
关于承平伯府崔家送嫁的事情,简老夫人已经听过了黄嬷的回禀,即便早已事了,她却仍记得自己在接到某“不情之请”时最原始的反应。
她那个姐妹极好脸面,竟然来信一封找她借侍婢,简老夫人当初还不信,不然也不会再三确认。
崔老太太的脾气,简老夫人再清楚不过,若非遇上难以启齿的难处,对方定不会开这个口。
当时简老夫人与长公子同在晋地,老夫人回信应允,这事简高澄自然也知道。想到此处,简老太太不由得慨叹出声。
“这崔氏啊,前晋时,好歹也曾是公卿士族,当年京中拥立先帝,闹得沸沸扬扬,他们崔氏随着那些人赶去京城拥趸,生怕嘴慢就落了下乘,最后因为没有功业,虽是谋了个平级袭爵的伯爵,却并非世袭罔替。三代袭次既尽,终究得拱手交位,举家迁回博陵。”
“唉,果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早知如此,当初图的又是什么。”
简老夫人轻轻叹了一息,话里的况味悲凉又同情。对于崔家行径,简高澄不予置评,他沉吟一二,疏朗的笑意毫无保留,“各户族情不同,既是前辈,自有各自考量,祖母又何必挂心。”
“我挂心他们做什么。”老夫人睨他一眼,脸容又慢慢柔和下来,“我最挂心的是谁,你又不是不晓得,你做事有你的章程,祖母心里清楚,但若为了理事而偏废了照顾自己,那可顶顶不值得。”
简高澄不想也能意会,老太太大概是听到了什么莫须有的事情,外人怎么传的他,他虽不大清楚,但盛传之下从来不缺捧杀之辈,大抵又是有人魔传了他。
他口中答应,抬手拿下楠架旁的迎枕,垫在老太太的脖颈下让她躺好,退后一步,重新坐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