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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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雨夜旖旎

大清早还未到早膳时分，柳依依便提着食盒到了岑沐风屋前叫道：“沐风哥哥。”

屋内传来声音：“何事？”

柳依依：“沐风哥哥这几日赶路辛苦了，依依送来药膳粥，暖身解乏。大清早就过来，路上无人，不打紧。”

岑沐风的房间隔着刘平的便是无尽的房间，这娇柔欲滴的声音无尽也听了个真切。

一会门开了，岑沐风接过食盒道：“我已无碍。柳姑娘无需挂心。”

这声响刘平也听得真切，心想，这岑大人前些日子都依依、依依的喊，今日变柳姑娘了？

众人用过早膳，岑沐风开始安排近几日的日程。御缇使统共来了十来个人到望苍办案，岑沐风留了校尉陈荆带着几个御缇使在关西军中调查军仕中毒的情况。派了执政许宝贵乔装成草药贩子去附近村落了解村民中蛇毒的情况。请了柳鹤轩开堂义诊，让柳依依注意记录下来访病人住所区域。自己带了刘平、田福、江崎着了便装准备去襄城暗查。

临行前，岑沐风找到无尽：“可有兴趣同去襄城？苏玲儿可能在那里。”

“我换套衣服便出发。”无尽答道。

襄城离望苍城百余里路，岑沐风一行辰时出发，午时不到便到了襄城。襄城离望苍城不远，因没有驻军，城市不及望苍城繁华，也无望苍城戒备森严。故而望苍城没有的一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便都汇聚在了襄城。往襄城街上一转，便可发现，满大街的茶楼饭馆，地下都有一层，不是赌坊就是妓院，均是未得官府许可开设的，乌烟瘴气。还有些商家偷偷兜售禁药百乐散，并打着闽州乐坪城百乐散的旗号招揽顾客，想必是这乐坪城产的百乐散质量最为上乘。此种药剂会令人兴奋，致幻，神魂颠倒，服用之后极易上瘾，多次服用之后便会精神萎靡，形同废人一般，故而东原一国明令禁止，但因利润颇丰，却屡禁不止。

岑沐风一行四人到了襄城把马拴在了驿站，简单用过饭后，田福便去寻此前已经埋伏在襄城的御缇使李炳炎。

“大人可有何计划？”无尽问道。

“有一个抛砖引玉的计划。”岑沐风招了招手。

刘平随即拿出一个包裹，包裹里有二百多两银子。无尽打开包裹翻了翻银子，里面竟有一些是编了修筑清江大坝库银编号的银两。

刘平：“这几枚库银便是上次岑大人和我探钱庄银库时，用身上银两换下的。”

无尽：“现在御缇司明着在望苍城办案，他们定不想有编号的库银在这附近流转。所以大人是想把这些银子流出去，引得他们来寻？”

岑沐风：“正是。所以他们费尽心思重铸了库银才运走。可是苏玲儿手里却还有一千两未曾重铸的库银。苏玲儿约宣城府吴公子在襄城一见。这个苏玲儿就像是故意引我等至此。她手里有库银这个事情，怕也是想我们好好利用一番。”

无尽有点吃惊，岑沐风看到的远比她以为的远。

一会，田福回来了，拿了一张单据道：“李执正前几日按照大人吩咐去地下银庄签的借据。银庄在宝襄路上，称作聚宝财庄。另外，吴映玦前两日也到襄城了。目前尚未发现苏玲儿与他有联络。”

岑沐风：“苏玲儿与他联络之时，这个案子估计要结了吧。我们先去银庄还钱。”

无尽看了岑沐风一眼，岑沐风已经怀疑苏玲儿的背景不简单，他当着我的面这么说，难不成也怀疑我跟他们是一拨的？

到了聚宝财庄，无尽一把从刘平肩上接过装着银两的包裹道：“坑蒙拐骗的事，还是本公子去吧。”

岑沐风接过包裹：“让田福去吧。”

还没等岑沐风说完，无尽便道：“大人跟我想到一处去了。放心吧。”无尽查看了下包裹中的银两，又将包袱背在了身上道：“看账，制毒，轻功再加一个演戏，你们都莫要跟我比。”

无尽背着包裹进了银庄，把借据递给了银庄里的掌柜的，然后打开包裹一股脑地把银两都倒在了柜台上。掌柜的是个矮胖的中年男人，他点了点银两，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然后看向无尽道：“公子这银子还得可够快的。”

无尽：“自然是得了一笔横财。”

掌柜的：“公子这数不错，只是这银子里有些恐怕我们银庄无法消化啊。”

无尽：“我原以为咱们聚宝财庄神通广大，这点小钱都无法消化？我那里还有一大笔，若你钱庄可以消化了，可以给你们一成的好处。”

掌柜的：“公子那还有多少？”

无尽：“一千两。”

掌柜的：“这个，我得禀明东家，我做不了主。公子下榻何处？若东家想接这单买卖，我派伙计去寻公子。”

无尽：“通乡路上的九峰客栈。”

待无尽从银庄出来，四人便投宿在了九峰客栈。做戏做全套，岑沐风还特地让田福弄了个精致的小箱子放到他房里，箱子里装上了石头。

傍晚时分，该是用晚膳的时候，岑沐风锁了房门出门去用膳。一行四人走出九峰客栈不久，岑沐风便抄小路折回了房间在屏风后面躲着。等了约摸半个钟头的样子，果然有异动，岑沐风听见有两人一前一后推开窗户跳进来的声音，紧接着，一人试图用匕首撬开箱子。岑沐风嗖地一下从屏风后面蹿了出来，拔剑刺向预备开箱的黑衣人。另一黑衣人速来驰援，此二人合力挥剑相逼，招招夺命。岑木风在客栈不甚宽敞的空间里翻转腾挪，躲过了阵阵刀锋，并以快得看不清的招数挥舞宝剑步步紧逼，该二人眼看就要不敌。此时，无尽他们用餐归来，听见岑沐风屋内有打斗的声音。三人立刻破门而入。两黑衣人见本不敌岑沐风，又来了这许多帮手，立刻转身一前一后夺窗而逃。岑沐风紧跟着追了出去，并丢下一句话：“看好银箱！”这三人里唯有无尽的轻功能赶得上岑沐风，无尽也飞身出窗外紧紧跟上岑沐风，并对刘平、田福说道：“银箱交给你们了！”

两个黑衣人仗着熟悉当地地形，时而飞檐走壁，时而穿街过巷。岑沐风和钱无尽虽紧紧追在后面却总差了那么数丈远，难以将该二人制服。四人你追我赶，行至一条河边，两个黑衣人欲跳上一条驳船。无尽连忙手臂向前一伸，射出数枚暗器，先跳上船的黑衣人中了暗器应声倒下。另一黑衣人躲过暗器跳上了驳船。岑沐风赶到河边，准备用轻功跃至船上捉住那黑衣人，突然天空划过一道长长的闪电，紧接着一声巨响，雷雨将至。又是一道闪电划过，将周遭照得如同白昼，岑沐风目光所及之处，见到河边有一个凉亭，无尽整个人蜷缩在凉亭的一角，用双手捂住耳朵，全身都在瑟瑟发抖。岑沐风看着驳船就要驶远了，他飞速向前跃了几大步，又是一声惊雷。岑沐风终究还是收住了追踪的步子，转身跑到了凉亭。

不多一会，乌云便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电闪雷鸣，狂风大作。天空像撕开了一个口子似的暴雨如注，河边的树枝像妖怪一般的在雷雨中狂舞。大雨滂沱之中霹雳震天，闪电如火龙一般照得周遭忽明忽暗，在一帧帧惨白烈光的袭击下，无尽仿佛失了神一般，又似乎害怕到了极点，整个人越缩越紧，嘴里在说着什么但在电闪雷鸣的暴雨中又什么都听不清。

岑沐风第一次觉得自己慌了神。他入御缇司七八年了，办了数不清的大案，审讯过不知多少男男女女。其中不乏受不了诏狱精神折磨、严刑酷法而失神，抑郁亦或发狂的贵妇人，名伶人。不论多么美艳的脸庞，岑沐风从未动过恻隐之心。今日，他却第一次不知所措。他越走近越看清无尽的样子越能够感受到心脏一下一下地像被揪着，他觉得此时还在考虑着什么男女有别之类的想法有些可笑了。他索性走到无尽身边，紧紧地抱住了她。岑沐风觉得无尽在他的怀中似乎没有那么害怕了，身体舒展开了一些，但是双手仍然死死地捂住耳朵，满身都是冷汗。岑沐风斜靠着凉亭的立柱坐下，将无尽揽入怀中，把无尽的脑袋埋到胸前。岑沐风用一只手臂紧紧抱住无尽给她安全感，用另一只手遮住了她的眼睛，口中反复说道：“别怕，有我在。”无尽就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猫死死地贴住岑沐风的胸膛，想抓住眼前能抓到的任何依靠。岑沐风就这么抱着无尽，用手腕帮她擦拭额头上的汗珠。渐渐地感觉无尽抖得没有那么厉害了。就这么抱了一个时辰，雨渐渐小了，雷电也没有那么密了，岑沐风才听到无尽嘴里在喃喃地说什么，似乎在喊娘亲，又像是在喊不要离开我，或是快来人啊！这雷雨天气一定是唤醒了无尽极不愿意回忆的过往。

又过了一个时辰雨终于住了，乌云也散开了，周遭渐渐亮了一些。无尽呼吸也顺畅起来，神志渐渐恢复了。她终于放下自己的双手，慢慢睁开了眼睛，第一眼就看到了岑沐风俊美的脸庞，离得自己那么近，关切的眼神不知望了多久，眼眸中竟生出了不少红血丝。无尽眼眶湿润了，大滴大滴的泪珠顺着脸颊淌了下来，落到了岑沐风的手上。岑沐风用手拭去无尽脸上的泪水道：“可是想起了什么悲伤的事情？”

无尽窝在岑沐风怀里又嗅到了令她情怡的味道，感受到了许久未曾感受到的温暖，她还想在此处继续缱绻一会。无尽伸过双手环抱住了岑沐风的腰，继续埋头依在岑沐风的胸前，眼泪终于止住了。无尽道：“世人皆想以自己最好的样子示人……没成想无尽最糟糕的样子都被大人看了去。”

“每个人都有脆弱的一面，莫要介怀。”岑沐风心想，今日你如此脆弱的时候我能陪在你身边，甚是欣慰。可这话终究在心里转了几圈还是没说出口。

“无尽幼年丧母，母亲去世那天就是这样的天气，电闪雷鸣。就这样看着至亲在我面前生命渐渐消逝，自己却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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