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流水(二)
明玠握紧了拳,神色冷峻。
若是收下了,这份情,朝歌明氏要如何还?虽说太子和蓁蓁有婚约在身,但只要一日不履行婚约,一切都有更改的可能。可若是不收…谢灵逸不一定会继续救治,那蓁蓁又当如何?
明玠立在雨中的身形修长,但面容仍旧青涩。他如雕像般站立着,望着前方出神。
“收下吧。”半晌后,明玠如是说。
***
崇贞十年,六月己亥,江南。
暴雨如注,电闪雷鸣,坡上青松应声而断。萧鹤渊纵马沿着山道疾驰,侧身躲过断竹。他似这雨夜里的闪电,被冷冽的夜风擦过面颊。
雨越下越嘈杂,萧鹤渊抬眼一望,映台山上的望江亭已隐隐约约地显示出轮廓。黄昏降临,来路隐匿,萧鹤渊默然不语,催促着马匹,踏碎了无数雨洼。
明月楼坐在小竹楼里,也默默地望着这雨夜。她如今已大好了,病痛的催折已成了昨日,在青春的面容上看不出丝毫痕迹。明月楼望回桌案,案上是刚写完的《白雪曲》。
已向严冬,薄雪满怀。
回首与顾,感慕伤怀。
已越千山,已识盈期。
玉面遐迁,弃我不见。
酒趁哀弦,何需微吟。
俯仰拾遗,奈何奈何。
明月楼很难想象这感慕兼伤的文笔是出自青年即位,壮年功成的帝王之手,更何况自己才见过他意气风发的昂扬姿态。
萧鹤渊。
明月楼复又提笔,一撇一捺地书写着他的名字,对这个矛盾而神秘的燕王的好奇心达到了顶峰。后世的史料太贫瘠了,只记载了燕王在先太子被废后顺利入主东宫,可其中曲折只字未述。
这样一个明媚的少年郎究竟是如何一步步坐上那阴暗冰冷的帝王宝座的呢?
“小娘子?”
明月楼骤然一惊,笔端一滞,晕开一大团墨迹。她抬眼,却见萧鹤渊靠坐在竹楼对面的望江亭里,笑意盈盈地望向自己。
“你怎么在这儿?”
“听说小娘子病了,特来探望一二。”萧鹤渊收了纨绔气,在明月楼跟前又变回了温润如玉的谢酌,眼里的关怀恰到好处,不会让人觉得冒犯。他一身淡青色广袖长袍,手里还提着壶酒。这么冷的雨夜他连一件披风也没有,看着怪冷的。
明月楼将废了的纸揉成一团,扔进香炉里,一把烧了:“…公子家中长辈可好。”
萧鹤渊一愣,反应了片刻才回答:“多谢小娘子割爱,家中长辈方能一生圆满。”
她将笔轻搁:“节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