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齐眉一点儿也不担心现在的风头，第二天一觉睡到了中午，起来之后站在镜子前打量自己。

在很多人看来，艺人的二十二岁和三十岁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很多艺人一直到四五十岁还仿佛能够永葆年轻，可齐眉自己知道，她的二十二岁和三十岁有什么区别。

齐眉的二十二岁如同一张纯白的白纸，而她的三十岁就像是一张被泼了咖啡、撒了食物、被揉皱、被撕裂、还反复黏合的废旧报纸。

抑郁症带来的精神折磨并不只损耗她的精神，还损害了她的身体健康。三十岁的齐眉需要让她的化妆师每天用厚厚的底妆来遮盖她漆黑的眼袋，下垂的眼角和嘴角。她觉得自己就像个被虫子从内部侵蚀的植物。

齐眉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手指轻轻地放在了镜子上。

她回来了。

齐眉的嘴角微微向上翘了一下，坐到梳妆台前精心化了个妆，还特意挑了一身前一天买的特别突出曲线的连衣裙。

早年的时候整个市场的审美都是白幼瘦，对她们这个团的定位也是更加符合大众的可爱小性感风。除了舞台，平时的打扮都必须表现可爱小巧。这对齐眉这个全团最高的艺人来说，着实有点儿困难。

将近三十岁的那几年，抑郁症的齐眉开始尝试着穿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衣着，染五颜六色的头发，试图将内心无声的呐喊通过怪异嚣张的方式表达。可所有人都以为这只是她个性的标志，抑或是她身为明星的外部着装而已。

齐眉没有等到真的懂她的人。

她在镜子前将自己打理整齐。她现在是褐色的头发，穿着一条包臀的黑色短裙，看上去性感又有着与年纪相符的成熟。她觉得现在的自己，没有夸张的外形，却拥有很光明的遥远未来。

这很稀奇。

齐眉看了好一会儿自己，最后终于拎起小包，出门打了个车前往永一律所。她之前的驾照因为闯红灯和飙车被吊销了，现在就算有车都不能开。王阳明正在试图给她申请一个司机，不过这个难度就有点儿高了，毕竟现在公司里的资源是按照咖位来分配的，能分配到私人司机的起码都得有自己作品的艺人，齐眉这样的最多让公用的司机帮忙，配不上私人的。

王阳明知道齐眉今天下午要去见曾贤，他早就给齐眉打了十几个电话，齐眉就是不接，好半天才回了他一个消息：“我去见他了，你放心吧。”

王阳明急得头顶都快着火了：“你出门了？怎么不叫我去接你呢？刚刚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你都没接，我以为出什么事儿了呢！现在到哪儿了？我跟你一起去见啊！”

王阳明对齐眉自己找的这个人总是非常不放心。齐眉不光是人设傻白甜，平时生活中也很傻白甜，什么事都得依赖他。可这一回季江城跟她分手带给她的刺激实在是太大了，她整个人都变了。可性格大变不代表能力也会大变呀，让齐眉自己找律师？王阳明想都不敢想。

王阳明这条消息发出，那头的齐眉看了一眼就关闭屏幕揣进了兜里。她的面前正坐着曾贤，他们依旧在当时的小会客室里，房间里没有其他人。

他们两人之间的桌面上放着一份文件，正是他和齐眉要签的合同。齐眉细细翻看着其中的每一条，这期间曾贤一直安静地等着，没有半分不耐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