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二：孤骑，疾行向西（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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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他心下里，并不是没有对此做过挫折的预想——由于各种不利所隐伏的潜在因素使然，此举以往，或可能会遭遇到诸多目今难予估测的惨败，以及随之引发的各方面巨大变故等项——

这些当前无从索解，无法判断是非对错的假设，甚至可能会将他的人生之路导向噩梦绝境，甚或直接致其陷入死地。

然而诸如此等相关的虚幻杂念，毕竟且必定不会让他望而却步。或许可能的噩运铁定无法促使它们成其为可笑遁词和拙劣借口。

即使任何天条大事，也不足以使他裹足不前，哪怕再悲惨凄凉的结局收梢，亦必不会化作难以克服的路障与望而却步的阻碍。

为了心中那股愈演愈烈的信念，他砥砺奋发而又刻意隐忍多少年啊，绝不能让它中断在此刻，停摆于今天！

即便再多险阻，刀山万仞，火海无涯，也势必要昂首挺胸去，迈步从头越——只见这位骑士目光灼灼，如有精芒闪现。

当下他更毫不犹豫地，便已自将身子高高跃起。在雪的悬壁上连踢数踢，他的身躯已贴上了那条窄窄的，与其说是窄道，毋宁讲成痕迹的细如丝线、状若不存，且又厚覆冰雪的，浅淡微茫的路径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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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自己侧背贴紧崖壁着力，一点一点地向上引体援附着——借用身体和悬壁相互协作的引力缓缓移动足尖，如一条蜿蜒扭动爬行的幼虫。

但只看见一路有无数雪粒因此簌簌流落下来，他人也在冰雪沫的窸窣掉落声响里一步一挪地逐渐上升。

当到得较高处时，那青年骑士也触发灵机，心念一动，已然换成了壁虎游墙一类的功夫，沿着此天梯险道的这缕仅只丝线宽度以及些微能见度的浮凸印痕，又逐渐提升了十数余丈高下。?

而就在这时，悬崖底部，那匹被青年骑士所骑乘来的马儿伸颈仰望着主人，正自喷出大量白气，甩了几个响鼻。

大概是惧怕竟被抛弃在如此苦寒极冷之地自生自灭，它不禁发出阵阵悲悲的哀鸣声。?

骑士听到聿聿马嘶，也侧目回来望着自己的那匹爱马。相对之下，人马四目交投。青年骑士“唉”地叹了口气，萧瑟说道，“马儿，你陪同着我从秦岭南麓来到这里，逆旅多劳，实在太也难为你了。

但是，出于时势地形所迫，为今之计，我却只能暂且行权，和你分道扬镳，就在这里丢弃你于不顾了。”?

话毕，他又看着那马，略略挥了挥手，心里暗祝道：此去存亡未卜，?或者我归来有日。可毕竟此地奇寒，想必那会子你亦不会再恋栈徘徊在这绝境底下啦。

彼时若非已冻死瘐毙于寻觅生路之途中，就是被哪里的村寨人家捡拾得去。届时能不能活将下去，就完全得看你自己的造化如何了。?

心中作如是观想之际，骑士遂掉头不复相顾，只一门心思，全力攀缘冰岩。

也不知向上爬行了多久，他于某一次复又看向头顶之际，欣然发现：此时距离悬崖顶部已然不远！

青年骑士大喜，深深吸一口气，朝上方迅速游翔。再看看终于去顶巅不过数尺，当下双臂使劲，腿脚发功，奋力地往上纵身一跃，便稳当当地，着落在了悬崖的上方。?

而就在这一跃之间，此刻出现在他眼前的事物，早已变换做了一座甚为庄严古穆的道宇。

严格来说，那其实并非庙宇，而只是道雄峙巍峨的山门牌楼。在它高大的门洞上方，尚且横着一块巨大匾额。牌匾之上，则赫然书写着“昆仑”两个籀书大篆。

其笔力古拙苍遒，俨似剑戟砍削，鬼斧神工，极具大家风骨！青年骑士定睛细看着这座突现冰壁最上层，宛如飞来的玄殿丹宫。怔忡间，依稀有一种长久遭到禁锢的精神旋又于瞬息间被倏然松释掉的恍惚快意情绪萦回心脑，缭绕不去。

他仿佛于此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确幸——那曾经自以为十分遥远的渺茫希望，眨眼倏忽竟已是触手可及。就好像终身所盼的喜福突然提早降临，在猝不及防之间就出现在了眼前，如探囊取物！?

待收回目光，屏息遐想，这骑士用被几乎冻伤了的、麻木了的手指拍了拍衣襟，挺起肩膀，走进了那道象征着庄严圣地也寓意着他癫狂心魔的标识！?

经过了这道洞门，方得以更多更直观地见证到那里面屋宇鳞比，亭台栉次，角檐层层，鸱吻叠叠，小径条条，分岔道道的奇观盛景。

诸如其观院台阁之多，之精巧，一时着实令人眩迷五色目不暇接，惊叹不已！?这青年骑士跷舌之余，也不忘暗自忖度道：?

若非今日亲自见到此番场面，则实在难以相信，彼僻处西陲荒芜之地的昆仑山，竟然会这般多这般精妙奇巧的殿宇群宫！?

于这暗暗唶叹的同时，他却也不忘调整好心态，清了清嗓门，振声说道，“秦岭南麓武凤翔，久慕昆仑盛誉，今次虔诚前来，为有重大之要事，务请参谒贵派掌门人！”?

他喊话声犹未毕，从那左面一带殿宇之中，立即有五名道士快速出迎，飞身而来。

处在正中的，乃是一赫赫老道，满头鸡皮白发，生得面黑身长，一双眼睛精光闪动，眼窝深深下陷。看年纪就算未届及古稀高龄，也当已花甲有年。?

跟随在老道身边的另外四名道人，却都正当三、四十开外的壮岁之龄，一个个神态冲和，面色如常。?

这五人年貌不同，却俱都是着一袭同款黄衫，身佩制式长剑。杏黄色的剑穗，随着他们快捷充盈的步态，只轻轻飘动。?

那鸡皮鹤发的老道，看着这名自称是“武凤翔”的青年，秉具常态礼数，单掌竖了一个道家人的手决——如掐法印架式，“无量天地。武施主不远千里，来到昆仑，远方有朋自来，贫道非常欢迎。

但你开言就是要请见敝派掌门，却不知又有何等要事？快快这边请，且随贫道到敝观内一叙。

姑容许贫道须根据施主所言之事先行斟酌考量，待认真权衡取舍而后，届时方再另行决定是否还需要更进一步，前去请示掌门人出面予以定夺。”?

“不知道长您如何称呼？”武凤翔礼节性地拱手，以俗家人士的风度气质朗然相酬。?

那老道笑道，“贫道法号无涵。”?

武凤翔失惊道，“呀，原来你就是无涵子道长，请恕武凤翔眼拙，竟未能识得道长本尊。”?

无涵子笑摇手道，“哪里哪里，何至于此。武施主休得言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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