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九百九：近路兼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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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来这儿装模作样，长吁短叹了。”丁小幺冷笑道，“今天这种局面之所以会发生，并且还来得超乎想象的快速，完全是因为你自己内心之中，那份不甘寂寞、希望出人头地、高人一等的畸形欲望所导致。

你内心之中极度渴望吐气扬眉，将昆仑派的那些名声在外的侠客远远地抛到身后、狠狠地踩在脚下。?

所以你才这般轻易就认贼作父，和这些卑劣之徒一拍即合。

因为你知道，这是你生平最为难得、千载不逢的一个大好机遇。你倘若放过，只怕一生再也碰不到这般的高人、遇不到如此的好事。

所谓父亲的血海深仇，不过是你莫须有的一个幌子，用来混淆视听，替你自己遮羞罢了！

说到底，其实所有的说辞全都不过只是你替自己隐秘的野心和日益膨胀的贪婪欲望所找到的堂皇借口！”?

凌玉冰的脸色瞬息变成了紫青的猪肝色，连连摇头道，“丁小幺，我实在是想不通，欺世盗名的昆仑派在你心目中居然为何如此重要，竟能一直令你罔顾我们曾经相濡以沫、同生共死的兄弟之情。?

可事实俱在，你为了维护它，不惜让自己面对生死险难的考验，甚至于要闹到跟我决裂的田地。这到底值不值得？

如若不值，那你何必定要如此？如果值得，这却又是为什么呢？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的做法，实在是严重地伤害了我的心！”?

丁小幺见他有些话似乎确实发自内心，出于真情流露，不禁也微微一声低叹，悠悠说道，“很多事情、很多情怀，至今你未必完全懂得，也不必要求你明白。

等到将来吧。当你知道自己铸成大错了的时候，你幡然醒悟，可是已噬脐莫及，那时候，你或者就会体味得到我今日伤害你的颜面，实在是一心想替你挽留自尊。?

人生有很多事情，不论眼泪还是欢笑、痛苦或者幸福，总会在你接应不暇的时候纷至沓来，你想抓住一些，难免就要放弃另一些。

你若想挽留更多，也必然会丢掉更多一点别的。无论庆幸或者悔悟，都将于事无补。一切的过往尘埃落定，惘然和徒劳、充实或空虚，也变得统统都不再重要了。?

人之一生，所有境况，注定都无法从头再来。我们相识一场的缘分，也是如此。

凌玉冰，如果怕我坏你大事，想要我死，那你就杀掉我吧。与其被那群卑鄙的屑小之徒杀害，我还是更愿意死在你的刀下呢。?

不必感到荒谬与伤感，这其实浑没什么的打紧处的。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不论是谁，自古皆有一死到头。芸芸众苍生，从来如此，只不过是或长或短、或迟或早的区别罢了。

刀刃一割，颈中一痛，如果你的刀锋过快，甚至连疼痛都来不及感觉到一丝一缕呢，兴许我丁小幺就已经死掉了呢。?

嗯，好吧，我不再说了，你动手吧！”?

凌玉冰口鼻噏张，不住地叹气，只感觉自己四肢酥软无力，绵绵然地提不起半分劲道来了。而内心里更是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酸麻苦涩咸、辛辣堵腻乱，纷纷如同千百万道麻线一般凌乱缠绕。想要快刀斩却，使之迎刃而解，却偏偏又浑没了半分提刀的力气。?

他于是只是直戳戳地杵在当地，脑海中连绵不断地，一页一页，如幻灯片般展现昔往和丁小幺一起相遇相识、结伴遨游江湖的荒诞旧情。眼眶中即刻涌现出大量的泪水，如两排浓烈的泉流汩汩冒出，汹涌如注。?

哪怕刻意想表现得心肠足够钢硬坚韧，他却须还只是一介少年。

再看看丁小幺，虽然故作坚忍，拼命地高昂起他桀骜不驯的头颅，但是那些如同细雨无声流出的眼泪，却盈盈然打湿了整张小小的脸庞。

丁小幺人生得相当矮小，以至于整个人轮廓都颇为小巧玲珑。若非和他几乎亲密无间和他身上并无任何明显的女性特质，单看他这身形貌体态，显然更接近于尚未长成的少年女子形象。?

此际的他，矮小细索的身子正在一下一下的轻轻地颤动着，显然情绪十分的激动，而他正在极尽最大努力地压抑着。?

凌玉冰就算意志如铁、力量如钢、士气如虹，此时此刻，却也觉得自己再怎么也举不起手中的长刀了。何况本来就未曾对这生平唯一的旧友起过哪怕一丝一毫的真的杀心。

于是他低低地垂下了头，声音嘶哑地说道，“算了吧。丁小幺，别闹啦，你还是走吧。我不要你的性命，大不了，咱们从今往后，永远别再相见罢。”?

“好！那好啊！”丁小幺泪眼迷蒙，咬牙说道，“你既然如此，那我这就赶去商州分舵通风报信，告诉他们你们身在何处，有何居心，又是跟何方神圣密议图谋。叫他们即时堤防，及时将你们这干险恶力量消灭于萌芽状态中！”?

“杀了他！”赤衣府总督司空鹞子杀意满满地喝令道，“别婆婆妈妈，妇人之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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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小幺厉声喝道，“要杀就杀，快点动手，别磨磨蹭蹭，叫老子不得快活！”?

旁人倒也就罢了，偏是闻人安泰听到丁小幺这一句叫嚷，却似乎感到十分滑稽，“噗嗤”一声，顿时笑喷出了个异样应景的忍俊不禁。

待见到旁人诧异的目光和总督大人刀一般剜过来的锐利眼神，那闻人安泰慌忙一整仪容，低声替自己辩解道，“咳咳，你个小子，虽然螳臂当车，却也视死如归，有点意思。咳咳、咳咳。”?

这头凌玉冰慢慢走到丁小幺身边，定定地看着他的双眼，一字字问道，“难道你就当真这般了无生趣，一心想死吗？”?

“哼！有你这么一个突然变节、窝囊龌龊，没半点硬骨头的朋友，活着倒也真的无甚乐趣。”丁小幺和凌玉冰对视了片刻，终于不敢继续凝望下去，忙逃避开去，看向另外的地方。

但他嘴上却反而更刻薄地挖苦道，“是男子汉大丈夫的，就一刀他娘的砍翻了我！别这么伸头缩脑的没担当，倒让旁边的人看笑话！”?

“那好吧，你别怨我！”凌玉冰手起一刀，径自砍在丁小幺脖子——后面的一棵碗口粗细的树木上，足足斜嵌进去两三寸，差不多就要将之断为两截。?

虽然如此，却那树总算还有些许的木质和皮屑相连着。只是树干被刀上所携带的余力震荡，仍还在不住地摇摇摆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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