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梦魇
侍女穿了坎肩在身上,正是半夜,外面风露浓重,她推开门哆嗦着身子转身往回看,容殷蜷成虾米样,抱着被子哭泣,口中喃喃自语,春青小姐妹正把帕子打湿了擦拭她的额头,她顾不得夜里的寒冷往往周氏居住的院子走。
她走到灵犀院执起手敲门,一下两下三下,李婆子打开门揉着干枯的眼,看清人影道:“夏青,小郡主出什么事了?”
夏青脸神情慌乱,突然拉住李婆子的手颤说:“嬷嬷,快去看看主子吧,她梦魇了。”
李婆子听闻咳了一声,她还以为什么大事呢,这小孩子哪有不梦魇的。内心松懈了,屋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李婆子立刻回去里面两个人小声说话,周氏听见容殷梦魇拉着婆子的手趿上鞋子火急火燎的往小院走,夏春跟在身后,周氏边走边问:“到底什么情况你也不说清楚。”
夏青低头将屋内发生的事都说出来,等赶到望月楼,她们一同进去,容殷抱着被子咬着下唇瓣依旧在床上落泪,梦里光怪陆离的画面一帧一帧的播放,她无助的站在原地看慕容珩走远,仅剩一个背影。任她狂追都赶不上她的步伐,只能蹲下孤零零的抱着臂膀,耳畔谭雅霖的魔音一直不停的诱惑着她,她躲避着,爬起来奔跑,最后跌落在地上。
眼前的纱裙层层叠叠如夏日般美好,她却惊赫的双手低着地面往后退,漂亮的眼珠里露出恐惧,眼中的泪珠像断了线的珠子,喃喃:“对不起。”
慕容楠身体僵直,脸颊青紫,嘴角一丝血迹,毫无生气的眼睛盯着她,她缓慢的抬头去看到,看到这样的一张脸,浑身炸毛,飞快的转身逃跑。
慕容楠:“还我命来。”
容殷呼吸急促,甚至喘不上来气来,双手死死握着,她侧头,泪水打湿枕头,道:“哥,哥,救我。”
周氏脸一僵,迅速反应过来轻轻抚摸她的脸颊,难过中强装温柔:“沉哥儿马上来,马上就来。”容殷像抓住稻草一样死死抓住她的衣袖,紧闭双眼喃喃着哥。
周氏扭头严厉道:“大夫怎么还不过来,还有沉哥儿,赶紧去叫啊。”
春青跪下道:“回夫人,大夫那夏青已经去,王爷那奴婢马上就去。”
周氏摆手罢了罢了,赶紧去吧,李婆子上前将她因大幅度敞开的披风重新系好,轻声安慰说:“夫人,道长曾经给郡主算过卦,郡主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没事的。”
周氏双手合十,求着佛祖保佑。现如今,她只想床上躺着的孩子好好地。
外面一阵喧哗,周氏站起身抬眼去瞧,夏青叫了大夫过来,他胡子凌乱,衣服穿的也颠三倒四,她现在顾不得这么多,将大夫请过来挪了位置留给他,他过来用粗粝的手指翻开容殷的眼皮,看见粉红的神经,他摸了摸胡子点点头从药箱里找出银针,一只手夹着灯罩李婆子眼疾手快地帮他取下来,他执起银针在忽明忽暗的烛火里消毒。
周氏看着憔悴的女儿心疼不已,问她没事吧。大夫拿起她的手放平,不看她的眼神回答:“不是大问题,吓着了。”
白皙的手背端放在床边,他对准穴位扎了下去,两下过后容殷渐渐转醒,抬起沉重的眼皮,惊恐可怕,看见周氏的时候又变得委屈可怜,夏青扶她起身,她抱着周氏的腰肢埋头哭泣,梦中的事情太过恐怖,她一丝也不敢想。
容沉姗姗来迟,看见哭的昏天黑地的也是一愣,然后抬脚走进来,大夫写好药方苦口婆心的嘱咐着:“近期顺着她些,没事多开导她,这药一天两顿煎熬。”
周氏接过药方自然谨遵医嘱,她瞧见他进来剜了一眼,然后继续和大夫说话。
容殷瞧见他也是一愣,眼泪都忘了掉,甚至惴惴不安的往身上拢了拢褥子,周氏瞅着她也不哭了,干脆亲自将大夫送走,大半夜的折腾一趟,亲自送的好。
房间只剩一堆侍女,他假咳一声将侍女都遣出去,仅剩他和容殷,容殷在他关爱慈爱的眼神下越发的难过。他抬起手,容殷以为他下意识要打自己,瑟缩了一下。
容沉大手落在她的头顶揉了揉,刚醒来的容殷头发乱糟糟的,他这一柔反倒将炸毛压了下去,他将声调放缓:“你怕我?”
她抬起头通红的眼神看着他,缓慢摇头,他长呼一口气既然不是怕他,那他就知道病根出在那里了。拧起眉头,想了一个不伤害她自尊心的话说道:“你再不济也是我的妹妹,怎么能像小孩子一样稍受打击就一蹶不振,这可不像我容家的风格。”
她嘟起嘴唇反抗:“我哪有一蹶不振,我这是迫于无奈。”
“无奈。”他笑着摇头,刮了她的鼻尖道:“还能有让你无奈的,跟慕容珩有关吧。”
她哼了一声将头转过去,她能说是被谭雅霖吓着了吗。
容沉坐下道:“我们容家都是痴情不服输的,要得到的没有放弃一说。以后不管你做什么,为兄都可以原谅你。”
容殷脱了玉镯拿在手中把玩,听着话,垂眼,想要慕容楠的命也是一样吗?她嘴角讥讽的笑了笑,容沉总呆在女子闺房惹人嫌话,出去以后,她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忍不住瑟缩。
梦里到底哪个更可怕,她说不上来,只觉得慕容珩离开的,心好像都被撕裂了,把玩着玉镯的嫩指顿住,眼神暗沉下来。
撕裂的、空洞洞的能吹进寒冬腊月的大风,割裂的全身都疼。
她鬼使神差的将玉镯重新戴上,将装孔雀胆的小瓶子拿出来放在手上静悄悄的看,小小的瓶子,里面的毒物确是致命的。
突然,周氏亲自端了药碗推门出来,她立刻将瓶子塞在枕头下,来不及笑脸相迎,周氏就道:“殷儿,喝了安神汤,今晚母亲陪你睡。”
容殷乖巧的捧着药碗一饮而下,周氏拿起桌子上的蜜饯放进她的嘴里,她吃着蜜饯含糊说:“殷儿早就想和您睡,可是您不许……嫌弃殷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