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时移世易

这桐花小院的一景一物都是经久耐看的，门口半开的玉兰，亦是清新脱俗。 余林岑一路走来，轻声叩开房门，姜宁迎来，朝他浅浅一笑，轻声唤他：“林岑。” 恍然间，又似回到了永州时。 不过，如今的阿宁，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拿不出药钱的可怜姑娘，往来几个春秋，不说全部，这京中的产业，她已默默占了大半。 如今的桐花小院，便是王妃娘娘们也来得的。 他笑着掩上房门：“已到秋末，有些凉意，可别再吹风凉了身子。” 古人说，美人秋来如玉莲，他见阿宁却比玉莲更胜几分颜色，因着身子弱了，她白净的皮肤透出婴儿般透明的质感，又带着轻喘微微，不胜娇美，又宛如观音。 就算一辈子看着这样清美的容颜，也不会生厌吧！ 正想着，姜宁上前笑道：“余大首席在想写什么？这般入神？” 他低下头，顺手解下薄氅递给阿佑：“我在想，今年的玉兰花开得格外早。” 张元淳却叹：“事出反常必有妖，但愿可别出什么大事才好。” 余林岑拱手拜见：“如今朝廷已成了这般模样，又还能如何乱下去呢！” 见姜宁站了片刻便轻轻躺在榻上，他皱起眉：“可是愈发难受了？” 说完，他便摆开药箱，上前号脉。 姜宁轻轻将细白的手搭在他眼前：“这些年吃着你的药，勉强多活了些日子，倒也算得上是够本了！” 余林岑低声浅笑：“说些什么胡话。” 正说着，外头有人风尘仆仆而来。 张老将军急忙起身：“秦王。” 谢承衍点点头：“都是一家人，张老将军不必多礼。” 他将一包玫瑰膏轻轻放在桌上，朝姜宁笑道：“这是你昨日偶然说过的，阿辛记得，今儿一早便带我去买了回来。” 姜宁扶着额头：“你一向事多忙碌，倒难为你还记得。” 余林岑瞥眼看着二人，微微叹气，这些年来，他们之间似乎有了一种不为外人道的默契，即便阿宁从未发现这种习惯，可他觉得，若是有一日没了这种习惯，她才会真正看清自己的心吧！ 阿辛一番下学童子模样打扮，跑到姜宁身旁依靠着笑道：“娘亲说的话，比圣旨还要管用，我和父亲可都不敢忘记。” 姜宁点点他的额头：“就你会说话，今日学堂上都教了些什么？” 阿辛摇摇头：“自然又是些枯燥的治国理政之道，倒不如云笙小舅舅痛快，如今能在边关痛痛快快的与万戎小将一较高下。 谁也不会想到，当初被仍在永州荒山上的幼子，不过十四岁的年华，便能通熟军要策略，在抗击万戎的战场上，已初初崭露头角。 万戎人只当是又一个张元淳，可万戎大汉曾言，要千金悬赏，取那少年的脑袋。 如此年纪，便能以一敌百，屡次将万戎大军耍得团团转，假以时日，其成就便是超过开过大将霍将军，也不无可能。 只是这其中的凶险，云笙从未在信中细说，当初谢承衍说过，会护好他，姜宁便也少担忧。 谢承衍挨着姜宁坐下：“云笙又来信了，可要我念给你听听？免得你日日挂念，不得安睡，还要劳烦余首席时常为你诊脉。” 此言一出，倒显得他同姜宁关系十分密切，余林岑微微闪了闪眸子，却又垂下了脑袋。 待他收好搭在脉搏上的那只手，谢承衍问道：“如何？” 余林岑也不答话，只看着姜宁道：“近日虽容易疲乏，可再吃最后一味药，总会好起来的。” 谢承衍起身道：“我去送送余首席。” 他却低头笑道：“若是我没记错的话，这桐花小院，本是阿宁的院子，什么时候，竟轮到秦王做主？” 这话听得张元淳直冒冷汗，这安庆天下，敢如此同秦王说话的人，可还没生出来了！ 谢承衍倒也不恼，只淡淡笑道：“倒也不是我急着送客，只是来时见王家姑娘往首席府上去了，可莫教人等急了！” 这王家姑娘，正是玉林曾未过门的妻子。 未免多生事端，他起身道：“老臣正要回府，便同余首席一道吧！” 也不好叫老人候着，余林岑收好药箱，又朝姜宁道：“阿宁你好生休养着，过几日我自会来看你。” 谢承衍却温和的说道：“不必了，过几日阿宁得去一趟益州。” 益州，那不是与万戎交战的地方吗？姜宁正要问话，谢承衍便起身，将人送了出去。 待他回来时，姜宁已靠着软塌睡着了！ 他轻轻拂过她从竹榻上坠下来的发丝，竟比上号的锦缎还要柔美。 谢承衍多想时间就这样停滞不前，便是这样看着他的睡颜，他已觉得无尽好。 因阿宁今年格外怕冷，方过中秋，他便命人送了上好的枣核炭来，此时房内暖意融融，炭火盆偶尔噼啪作响，炉子里今日熏的是鸭梨香，暖香中带着几丝清冷，因香中加了草兰，偶尔熏烟袅袅之处，也有兰花淡雅沁心的味道溢开。 不知是不是炭火过热，烤得姜宁面色微红，便连耳垂，也显得娇艳欲滴，谢承衍不忍叫醒她，便只在一旁屏气凝神，安安静静观赏姜宁的睡颜。 忽而一阵秋风扫过，打得窗柩发出声响，谢承衍伸手蒙住她的耳朵，可这不争气的风还是吵醒了佳人。 她慢慢从梦中苏醒，揉了揉眼，见天色暗了下来，谢承衍却还守着，不由得笑出声。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竟习惯了，习惯称他的小名。 “阿衍，人人都当你是安庆第一忙碌的权王，我我总觉得你在我这桐花小院，似有花不完的时间。” 不知怎的，今年过来，她变得愈发贪睡，许是后半生的银子都赚够了，便是连桐花小铺，她也去得少了，一切都交由如意打点着。 谢承衍倒了杯水，试了试温度交到她手心，他宠溺的捏捏她的脸蛋：“对于我而言，只有你是天大的事儿，其他的才是徒劳耗费时日。” 姜宁笑着接过瓷杯：“你这样，哪还有半点权臣的样子，我怕是要消瘦不起了！” 说着，她缓缓起身，把头发顺到肩侧，更显得无限柔美。 百胜先生曾说，无论再好看的女子，看的时日长了，也就不觉得美艳了！ 可谢承衍觉得先生说错了，他为何每每看见阿宁一眼，便爱意更甚。 自己在她面前，确实没有丝毫威严，倒时时被姜宁支着东来西往。 知道她的铺子供不上原料，他便命监守河道的官员，大开官道，为她行方便。 见她为着得罪了京城的达官贵人愁眉苦脸，他便一一上门敲打，往后谁若是不给桐花小铺面子，便是不将他秦王放在眼中。 知道京城时常有女子因她被休弃而言语讥讽，他便将那些自以为是的名门贵女都一一送到皇城最严厉的嬷嬷手上，命其好好管教几月，这一番下来，那些娇惯了的姑娘，个个嫩葱般的手指都得褪层皮。 当初，若不是为了保她平安，免得她与他一同成为众矢之的，自己也不会那般轻易放她走。 可他没想到，自己对她的宠爱如司马昭之心，已是路人皆知，他的爱意，如一把利剑，有时候，也会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