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面若桃李
萧景御一直在昭阳殿中候着张贵妃更衣,听到这儿,隐约已经猜到了是什么事,忙凝神细听,后面竟然是一片寂静,只有女子压抑的哭声,隐隐回荡在房内。 突然间,女子低沉的挣扎了几声,叫声虽低,可听着却凄厉无比,听起来有些诡异,萧景御想,这人,是活不下来了。 “贱婢,这么简单的事都办不好,留你何用。”张贵妃的声音依旧婉转娇柔,似乎方才取人性命的人与现在说话的人并无干系。 女子哼叫的声音渐渐变小,挣扎的动静也变小了,一切归于平静之际,突然地面上划出一道刺耳的声音,想必是那女子细长的指甲在地上挣命发出来的。 萧景御自问并非善良之人,自己也善玩权术,必要时也草菅人命,但是此刻直面张贵妃,依旧觉得此人过于狠毒。 美貌的贵妃娘娘自殿后步出,又换了身明丽的衣衫。 外头刮起了风,似是风雨欲来,天也徒然黑了下去,空旷的大殿不复刚才明亮的华丽,反而带了种压抑的阴沉。 贵妃的声音又起,这次她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有些语无伦次的张大了美目看着萧景御。 “怎么办?怎么办……他一定会要我死的……不要,不……我不要死……” 到了最后,竟然也带着哭泣的音调。 萧景御竟又觉得,她也不过是个可怜女子罢了,可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如傀儡一般,命运被握在瑔逍遥手中。 “娘娘在哭什么?”昭阳殿上多了一道阴柔的声音,或者说,他一直在此。 这声音,萧景御再熟悉不过了,他既是他的师长,更是他的枷锁。 张贵妃止住哭声,似是;连心跳也停止了,仓皇间,看向萧景御,只见一滴豆大的汗从他鬓角流下。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在他和张贵妃进来之前,可并未见到他,不过,对于瑔逍遥而言,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施展迷魂术,便是出入太和殿,也不在话下。 无比高贵的张贵妃,此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木然又激动的喊道:“我不想死……不想死……” 刚才对待宫女的嚣张跋扈完全消失了,此刻倒显得可怜和凄楚。 萧景御抬头看他,他依旧那么邪魅,那么妖美。 随着天色暗下来,时间也一点点消逝,殿内幽沉,张贵妃依旧抽泣着,瑔逍遥却并未说话。 “哭够了,张金儿?”他唇角溢出一丝笑意,方才美人的挣扎,在他眼中,只似是一场不太出彩的戏曲。 贵妃不敢接话,见他许久并无其他动作,才大着胆子开口:“是这贱婢办事不力,才未完成相爷交代的大业。” 她柔弱又娇美,这副姿态,若是用在萧伯印身上,何愁得不到这天下。 可惜,他似是死得要早了一些,谢承衍啊谢承衍,为何他总能上前一步。 “罢了,你也不是他的对手?”他无关痛痒的说着这话,声音如清风拂过湖面。 “母妃。”萧景御伸出手,欲扶起她。 明明二人是同样的年纪,萧景御却要称她为母,自然也是瑔逍遥的运作。 若不是扶持张贵妃上位,日日在萧伯印身旁吹枕边风,要老皇帝给她弄个儿子傍身,萧景御即便是逃回安庆,恐怕也是死路一条。 瑔逍遥慵懒道:“既然事情已经到了现在的地步,你就尽力地去做好最后一件事吧。” 如此温柔的话语,听到耳里,张小金却觉听得汗毛直竖,阴冷的寒意直透心底。 最后一件事?是做完这件事,她便能得到自由,还是做完这件事,她便从此成了一枚弃子? 张贵妃呆了半晌,忽而疯魔似的愣愣的笑着:“我就知道……你心里有她,自从我想要萧景御杀了那个低贱的女子开始,你便不当我是个人了,你这没有心的人,枉我心里念了你这么多年……哈哈哈……” 张金儿想不明白,论美貌才学,被瑔逍遥教导之后特意送入宫中的她,都不会输给一边关小吏,为何,他偏偏不曾真正看过自己一眼,那个女子,实在是没有什么能比得上她的。 她以为自己为他筹划这么多年,等他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后,总会将她带在身边的,可他却说,这是最后一件事了! 她人不怒反笑,柔如柳枝的手臂搭在他的肩上,笑声充斥着整个大殿。 瑔逍遥轻轻弹开她的手:“张金儿,你是疯了吗?” 她瞪大了眼:“我是疯了,自被你送入这暗无天日的地方起,我便疯了,都是你,将我害成这样的。” 瑔逍遥微微皱眉,甚至有些厌恶:“是吗?是我叫你戗杀宫中女子?是我叫你同太子苟且?” “五年前……五年前的那天,你还记得吗?在夏历梨花园中中,你说我人比花娇,白衣胜雪,你说我美艳不可方物,为何现在,你却忘了曾经的情谊?” 她似是在可怜自己,或许也是在可怜那一场零落的梨花。 “三年前,你的确面胜桃花,可是现在,你就是个丧心病狂的疯子。” 张贵妃一时不说话,她看着萧景御,冷冷说道:“出去。” 他离去后,殿内传出玉扣落地的叮当声,似是贵妃身上的衣衫,掉落在了地上。 却听得瑔逍遥冷冷笑道:“穿上吧,不必做作得可怜。” 瑔逍遥讥诮又恶毒,可神态依旧温柔无限。 张贵妃又开始疯疯癫癫地自言自语:“也是,你从未喜欢过我,何况是这副身子,若是她死了……” “那我必不会留你。” 萧景御心惊,姜宁究竟有什么特别,竟让瑔逍遥舍得杀死陪伴他多年的人。 张贵妃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低语道:“这朝中,早已布满谢承衍的影子,安庆是他的安庆,你们赢不了的,呵呵……”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儿,你只需做好自己该做的,好好蛊惑萧伯印,让他将皇位传与萧景御便好!” 说完,他披上黑色的斗篷,随着萧景御出了昭阳殿。 入夜,姜宁点着昏黄的灯,望着谢承衍给的休书,实在头疼,他不仅休了自己,便连府中余下的几个姨娘,也一并休弃了,真是半刻也不愿做好人。 如今,众姐妹正迎着月光,在外头的花架子上哭天喊地,暗自垂泪。 连姜家原先一向聒噪的二姨娘,也受不了这吵闹,早早便歇息了! 沧黛朝姜宁翻着白眼:“你倒是自由了,我也算勉强能养活自己,大不了在干回走镖的老行当,可你这下可要害死她们几个了,孤苦伶仃的,在这世间可怎么活。” 姜宁听得这话,竟不知从何反驳,因为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极其没有道理。 她们做妾是做的谢承衍的妾,休妾是休的谢承衍的妾,赖上她算是怎么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