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哭穷

月上柳梢头算是晚上吧？祁慧娘在同福客栈对面的胡同里踯躅良久，怀疑自已是不是得了失心疯。 明明早该搭刘连成的车回家，这会儿怕是已经吃过晚饭，跟三丫舒舒服服躺在炕上讲睡前故事了，却因为裴衡一句话在刘连成面前编了个瞎话，让他带话给陈大嫂，帮着照看一晚三丫。 自已一晚上不回去，三丫和陈大嫂得多担心，万一别人知道了，又该怎样质疑她这一晚去了哪里，想想就觉得自已脑子坏掉了。 不过如今后悔也来不及了，祁慧娘一咬牙，小跑着进了同福客栈。 裴衡给掌柜的留了话，祁慧娘向掌柜的说明来意，就被带到三楼尽头一个安静的房间。 “怎么这个时候才来？”裴衡正在吃饭，看见祁慧娘让了让：“吃饭了没有，没吃的话一起吃点？” 这个时候来，自然是希望尽可能少一些人看到自已，祁慧娘在心里嘀咕一句，揉了揉肚子，厚着脸皮坐在了裴衡对面，看了看桌上菜色，不错，有鱼有肉还有汤。 “裴大人，您忘了让人给我添碗筷。” 裴衡就是随便那么一说，并没有真正想请祁慧娘吃饭的意思，他有点小洁癖，不习惯跟陌生人同桌用餐，公事应酬不得已而为之时，几乎不会动筷子，宁愿饿着回家再吃。 但是话已出口，祁慧娘还当了真，裴衡也没好意思再否认，招呼童儿给她添了副碗筷，自已去放下了筷子不吃了。 祁慧娘没想那么多，出门在外财不露白，再说她当着几乎所有街坊的面哭穷一场，没好意思在外面大手大脚花钱，只在中午时吃了两个包子，等到现在已经很饿了。 再说她主要也是故意跟裴衡赌气，好好的叫住自已，害得自已各种纠结后悔，不敢跟他翻脸，至少要吃他一顿，哼。 裴衡看着祁慧娘风卷残云般把盘盘碗碗一扫而空，最后把汤罐里最后一口汤都喝尽了，才一抹嘴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心说这孩子还真不见外，胃口也不是一般好，突然有点心软，怕是这孩子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吃过客栈里面的正经饭菜吧，唉，也是可怜。 祁慧娘吃饱喝足了，手肘撑在桌子上朝裴衡面前凑了凑，神神秘秘的问：“大人叫我来有什么吩咐，是不是收了什么贵重礼物不好亲自往回带，让我帮您捎回去？” 裴衡心里对祁慧娘刚刚生出的一点怜惜之情，顿时消散无踪，沉下脸来低声训斥道：“胡说什么！我是那种收受贿赂的人吗？” 祁慧娘立马双手合十举在额前，“不是不是，大人最是清正廉明了，是小子失言失言。” 裴衡训不下去了，都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遇到无赖更是难缠，索性不说她了。 “咳，我叫你来是想提醒你，此地镇长心胸不是太宽广，你今日得罪了他，还是不要在此地逗留了，以后也最好不要来了。” 祁慧娘眨了眨眼睛，困惑的问：“我怎么得罪什么镇长了，我连镇长是谁都不知道。再说我这样胆小怕事的软骨头，见谁都恨不得夹着尾巴，大气不敢喘，我能得罪谁呀？” 原来你还知道自已软骨头，裴衡忍不住想翻白眼了，意识到自已又差点被祁慧娘带偏了，赶紧把话题扯回来，“镇长就是赏你银子的大人身边那位，你别给我装傻，我不相信你看不出来。” 既然被裴衡看破，祁慧娘也就不装了，嘿嘿一笑坐回椅子里，一改裴衡记忆里的谄媚模样，目光坦然清澈的端详裴衡片刻，突然笑了，“裴大人，你生的还真是好看啊。” 裴衡等了半天还以为她想说什么，没想到只是这样一句，顿时就想翻脸赶她出去，这小子油头油脑没一点正经，好心提点她，她倒说些有的没的。真是不识好歹，懒得管她。 祁慧娘一看气氛不对，赶紧低声下气求饶：“大人大人，别动怒，小子说的都是实话……好吧好吧，我说正事说正事。 大人好心提点我不要再来此地，小子感激不尽，只是小子上有七十祖母，下有三岁的妹妹，爹早年摔坏了脑子，人都分不清谁是谁，娘眼睛做绣活累坏了，如今只能在家中做点家务，一家老小要吃要穿，弟弟还要读书。 开春了眼瞧着雨水多起来，还得修房子不然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日子没法过了。 小人不出来赚钱能怎么办呀？总不能眼看着家人饥寒交迫受尽煎熬。大人说此地镇长心胸狭窄，其实何处长官对百姓都能像大人一样亲如父子呢？ 要不大人看看能不能出些本钱，帮我在郡城租个铺子做点小生意，算我问大人借的，将来赚到银子一定第一时间还给您？” 裴衡没想到祁慧娘的身世这样凄惨，难怪她那样努力的四处钻营，也是有情可原。正想说什么，突然听到门口传来笑声。 “这小子别的不说，口齿倒是伶俐得很，若是去说书不怕没客人打赏。” 是宝安郡王微服来找裴衡玩，原本是想给他一个惊喜，走到门口却听到祁慧娘哭穷，听了听觉得挺有意思，故而夸了几句。 裴衡赶紧瞪了祁慧娘一眼，示意她不要乱说话，两人一齐向宝安郡王请安。 宝安郡王顺手拉起裴衡，走到他刚才坐的椅子上坐下，低头饶有兴致的问祁慧娘：“你上次不是说你姐姐到了适婚的年纪了吗？家中这样贫寒，她的嫁妆准备好了吗？” 祁慧娘猜不透宝安郡王是什么意思，眨巴两下眼睛露出一脸苦相，“自然是没有的，不过我们全家都在努力，一定不会委屈着姐姐的。 唉，说起来女子比我们男人命更苦，嫁到别人家里事事都不由自已做主，没有嫁妆更是抬不起头来。” 宝安郡王摸着下巴想了想，“要不你把你姐姐送到我府中来吧，我给她个正式的名分，也不必你家中给嫁妆，额外再帮你家中建几间房子，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