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无妄之灾

裴衡自幼聪慧，读了十几年的圣贤书，自认有经天纬地之才，只是因为没有遇到明君才落魄到此地，当了这个有名无实的教谕。 被祁慧娘劈头盖脸一通骂，裴衡才意识到，他上任这两年，只顾着沉浸在自已的世界里，为着不得志而郁郁寡欢。 却从来没有想过真正为此地百姓做点实事，现在想想都脸红。 特别是一想到方才为着官学招生不顺利迁怒祁慧娘的事，裴衡更是羞得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这样的行为跟那些沉迷酒色不理国事，国破家亡后就怪红颜祸水的昏君有什么区别？ 裴衡忍不住扪心自问，裴衡裴衡，你怎么堕落到如此境地，心胸连一个满身铜臭的小子都不如？ 裴衡心里堵得难受，在书房里坐不住，昏昏然信步走到了大街上。 出了正月天气渐渐暖和起来，出来讨生活的人更多了，挑担的背筐的，沿途叫卖的，为了一个钱争得面红耳赤的…… 裴衡看着这幅众生图忍不住眼圈泛红，此地的百姓的确穷、俗气、举止粗鲁，但是他们都在用力的活着，他们有什么错？自已凭什么看不起这些百姓？ 正因为此地百姓需要教化，自已才更有办官学的必要，如果人人都才高八斗，又何来自已的用武之地？ 裴衡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情绪激荡着他的胸怀，让他想大笑，又想大声喊叫几声。当然，他不会这样做，而是转身大步走回官学，拿上教案走进教室，神情肃然的向学生们作自我介绍：“我是裴衡字兰溪，以后是你们的先生。现在翻开书本第一页……” 祁慧娘对着裴衡没头没脑的发作了一通，离开官学后心里一直在打鼓，万一裴衡心眼小，听不进自已的话反而记恨自已……这是小事，赌气关了官学狗儿却要去哪里读书？ 想了想又觉得自已没做错，如果裴衡真的这么没度量，大不了自已带着两个孩子去高远城，凭自已做生意的手段，还怕赚不到钱给狗儿请先生？ 官学是允许学生住宿的，不过要另外收住宿费和伙食费而已，祁慧娘想着他在学里跟着先生能多沾点文气，而且也不用每天来回奔波，便让他住在学里，十天回家一趟。 所以祁慧娘不用等狗儿，到脚店跟老板娘说了会儿闲话，以三丫的名义给两个小姑娘带了几个祁慧娘做的布偶、头花之类的小玩意。 之后又在街上逛了逛，打算重新找点生意做，豆芽菜赚钱是赚钱，不过多吃几次也就那么回事，如今祁慧娘也只是隔三差五的给几个主顾送几斤，顺带着在街上摆会儿摊，收入是大不如从前了。 宝安郡王就藩的消息，让祁慧娘看到了商机，别说郡王，就说日渐落魄的靖国公府，只是下人用的糙米、菜蔬、鸡鸭肉蛋几样，一个月就得百多两银子。 这些银子放在哪里都是大生意，更别说其他更加费钱的地方。 宝安郡王就蕃之后，高远郡的状况一定会有所改善，而这就是她赚钱的机会。 但是她现在手里只有十几两银子，放在普通人家是一大笔钱，做生意的话却连高远城最差的铺面一年的租金都不够。 祁慧娘暂时还没办法大展拳脚，只能守着多大锅吃多少饭，先从这十几两银子的生意做起。 祁慧娘这一转悠，就从上午转悠到了下午，看看时间不早了，去杂货店给三丫买了一斤风干栗子，又割了一刀肉，背在背上慢慢往回走。 半路上想着做生意的事想的太过出神，不留心踩滑了脚，摔了一跤不算，还把脚扭伤了，脚踝处立时肿起老大一块，脚一沾地就钻心的疼。 刘连成早起就说了，他今天要去高远城送货，晚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让祁慧娘要用车的话另外寻一个。 如今时候不早，路上一个人影没有，祁慧娘只能咬牙一步一捱的撑着回家。 到家时天色已经黑透了，开门进屋却见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正弯着身子跟三丫说话。 看到祁慧娘总算回来了，三丫跑上前来抱住她的腰，撒娇说：“娘，你怎么才回来，三丫好想你。” 祁慧娘抚了抚她的头，抬头看向妇人。 妇人穿戴简素，头上用木钗挽了个平髻，脸圆圆的眼角满布细纹，看着十分可亲。 “你回来了，我就住你家隔壁，我们当家的姓陈。”妇人朝祁慧娘和气的笑了笑，解释自已出现在这里的原由，“我家虎子看见三丫天擦黑了还在门口站着，让我过来看看。 听说你没回来，我给三丫盛了碗菜粥吃，你也饿了吧，我再去帮你盛一碗。” 祁慧娘脚上疼得厉害，狗儿不在家晚饭没个着落，于是也没客气，点点头道了声谢。 陈大嫂笑了笑转身出去，不多时端了一碗菜粥回来，见祁慧娘和三丫还站在门口，把粥碗放在桌上，关心的问她：“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祁慧娘苦笑着指了指脚，“路上摔了一跤扭着了。” 陈大嫂拉起祁慧娘的裤脚看了看，立时惊叫起来，“哎呀，肿得这样厉害，别是伤了骨头！这时候天都黑了，却也没处去给你请大夫。 我家还有些酒，要不拿来我帮你揉揉？揉开淤血能好的快点，不然你的脚怕是十天半月不能沾地了。” 祁慧娘正愁做生意的事，哪里舍得白白浪费这么多时间，赶紧拉着陈大嫂的手道谢：“既然如此我就不跟嫂子客气了，改日我好了，打二斤好酒还你。” “不用，邻里住着互相照应是应该的。”陈大嫂架着祁慧娘的胳膊送她先到炕上坐下，转身出去取了酒回来，洗净手沾了酒水，狠狠心下死劲帮祁慧娘揉了一回。 祁慧娘疼得牙都快咬碎了，抓着枕头强忍着一声不吭。 三丫吓坏了，眼泪成串成串的往下掉，抱着祁慧娘的头安慰她：“娘不疼，娘不怕，三丫在这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