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梦三年
冬日天黑的早,祁慧娘担心三人没办法在天黑前赶回家,买了些粮食匆匆往回走。 刚出了城门,忽然见一队衙役簇拥着一辆青呢小马车往镇里来。 祁慧娘认得这是官家的制式,想拉开两个孩子已经来不及了,狗儿脚下一滑摔到了马车前。 马车停了下来,车里人打起窗帘往外看,跟祁慧娘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祁慧娘心头大震,这车中之人分明是新科探花郎裴衡。 跨马游街那天,正好赶上王家老夫人做寿,她去拜寿时远远张望了队伍几眼。 之后听说这位裴探花进了翰林院,还有传闻说公主有意下嫁。 还没听到下文她就病了,没想到今日会在此处偶遇。 祁慧娘神情怔忡地站在原地盯着裴探花,思绪如同沸水般翻滚不停。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分明应该在翰林院当差的裴探花竟然出现在了清远镇上。 她不是只病了十来天就丢了性命吗? 难道说裴探花就是在她病着的十几天里被外放了? 可公主不是看上裴探花了吗? 又怎么舍得让他到关外这种地方来受若干,既便是要谋外放攒资历,也该去江南或者巴蜀这些富庶之地吧? 如果关于裴探花的记忆出了问题,是不是京城其他的人和事也会跟自已记忆中不同? 祁慧娘的心里涌动着浓浓的不安。 她不在乎其他人,只担心她的敏儿会不会也出了什么变故?! 狭小的车窗中又探出另外半边年轻男子的脸来,桃花眼忽闪着好奇打量着祁慧娘母子三人,声音自带三分笑意。 “都还是孩子呢,裴大人便饶恕他们吧。我这里有几两碎银子,拿去给你们买碗汤喝。” 几角银子从车窗里扔了出来,落在雪地里,车轮重新滚动了起来。 狗儿跑上去把银子都捡了起来,吹了吹揣进自已的怀里。咧嘴笑着过来拉三丫的手:“好多钱子,哥带你买肉包子吃去。” 祁慧娘抬手按住狗儿的肩膀,“拿出来,你成亲之前没有管钱的份儿。” 狗儿不想给,僵持了一会儿,还是拗不过祁慧娘,把银子拿出来摔在她手里。 祁慧娘才重新带着两个孩子上路。她脑子现在很乱,需要回去好好想一想。 马车轻快,转眼间已经进了镇子,裴衡放下车帘坐回车里,含笑对对面之人说:“殿下这次千里迢迢微服来关外,不会只是找微臣喝酒吧。” 宝安郡王拢着袖子往大麾里缩了缩,“我疯了才会为了跟你喝酒顶风冒雪跑到关外来,这一路上差点没把我冻死。” 裴衡低声笑起来,把怀里的手炉抱紧了些,“冷是冷,却也难得清静不是?” 宝安郡王沉默片刻,忽然低声说:“我可不就是贪图这一份清静吗?实话跟你说了吧,我已经向父王请命,来年就离京就藩,这高远郡地如其名,当真是天高皇帝远,我打算就到高远郡来,还能跟你作个伴。” 裴衡蹙眉思索,沉吟着说:“此处倒不失为一个躲清静的好地方,只是以殿下的身份,难道真就舍得下京中的一切?” 宝安郡王略显清弱,未脱尽稚气的脸上露出个不符合年龄的嘲讽笑意,“若不是被这个身份所限,我早就芒鞋竹杖游历山河去了,你分明知道我志不在那个位置,何苦故意说这样的话挖苦我。” 裴衡含笑轻叹:“微臣怎么敢挖苦殿下,既然殿下已经有了决定,微臣也不多说了,待殿下就藩,微臣倒是多了个喝酒的去处。” 车轻马快,二人私语很快就消失不见了。而祁慧娘带着两个孩子也踏进了家门。 祁慧娘不理会烧火做饭的事,一到家就进了里屋,歪在炕上出神。 狗儿被夺了银子,心里不舒服,就想借着祁慧娘不干活,说她几句出气,被三丫求着没吱声。 裴探花的出现,让祁慧娘的脑子乱了。 她不关心朝廷动向,他人的荣辱升迁,只是担心自已的记忆出了差错。 “不行,我要想法子去裴探花身边打探一下消息。”祁慧娘紧握着双拳告诉自已。 第二天一早,祁慧娘吃了碗粥,提上斧子就出了门。 裴探花是官她是民,民想见官可不是那么容易见的。 她想弄点山货,起码砍一担柴做借口送到裴府上去。 三丫追出来拉着祁慧娘的衣角,眼巴巴看着她:“娘要去哪里?三丫跟娘一起去好不好?” “我去山上砍些柴来,明日到镇上换几个钱用,山上雪厚,你乖乖呆在家里,娘砍了柴就回来。”祁慧娘耐着性子轻声细语的哄三丫。 三丫听话地放开了祁慧娘的衣角,一步三回头地回家去了。 祁慧娘紧了紧腰间的绳子,大脚往山上走去。 望牛村在一处山坳里,周围都是山,祁慧娘随便找了条山路一步一滑地往上走,挑着看起来不太粗壮的树杈试了试,根本砍不动。 祁慧娘原本是打算以卖柴的名义打听到裴探花的府上去,再看看能不能跟他的家人搭上话。 没想到砍柴这一项就完不成,心里急躁不安地原地转了两圈,不死心地又去试另一个树杈。 连试几次都是同样的结果,祁慧娘挫败地抱着头蹲在地上。 忽然听到附近有什么东西扑腾声,她连忙起身握紧斧头,戒备地四下打量。 山里有狼也有野猪,祁慧娘要不是见裴探花的心情太过急切,是绝不敢一个人往山里跑的。 这会儿听见动静不禁又怕又急,握着斧头的指节都泛白了。 静静站了好一会儿,除了扑腾声不时传来,并没有其他动静,祁慧娘的胆子又壮了起来,轻手轻脚往声音的来处走过去。 竟然是一只野鸡,被枯草缠住了脚爪挣脱不开。 祁慧娘大喜过望,快步上前抓住野鸡翅膀,先用绳子绑了几道紧紧扎紧,才砍断枯草。 没想到砍不到柴却有这样的意外收获,祁慧娘提着野鸡往回走了一段,突然脑中灵光一现。 她要见的人是裴探花,自然投其所好的对象也是裴探花。 听说裴探花出自江南裴家,世代书香自然文雅至极。 送柴送野鸡,怎比得上送些雪水松针这些风雅之物更能讨好裴探花? 祁慧娘想通了这层,快步跑回家里。 三丫没想到祁慧娘出去一会儿竟然带了只野鸡回来,惊喜地跟前围后地看。 祁慧娘把野鸡扔在屋角,找了个藤筐扣好,叮嘱三丫:“这东西看着好看,爪子却能抓伤人,你可不能将这个筐子拿起来。” 然后里里外外搜寻了一遍,找了个看起来周正些的坛子出来。 打了水仔细刷了两遍,坐到锅里加上水泡着去去里面的酒味,然后腰间重新绑上根绳子,别上根布条再次上山。 这次祁慧娘目标明确,专门挑那种嫩松针下手,就比之前硬砍树枝容易多了。 不多时就砍了一大抱,目测着差不多了,又用布袋挑着干净没沾污上杂物的水收了一袋,一起背在背上回家了。 第二天一早把雪用坛子封好,松针也提前一根根剪下来,用线扎成一小撮一小撮的放在布袋里,交代三丫好好呆在家里,再次去了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