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宴

赏花宴在亓府的云霞阁举办。 云霞阁四面临风，东见一池湖水，水中游鱼往来，剩下三面四季花木常开，绿林修竹，花木繁盛。 由于是主人请客，所以原鸽来的格外早。她到云霞阁的时候，亓夫人正在同一家夫人和小姐讲话，三人时不时发出阵阵笑声。 亓夫人见原鸽到来，连忙热情地拉过原鸽，向两个一同谈话的人做介绍，“这位姑娘是我们亓府上的贵客，今日的赏花宴就是特意为了招待原小姐举办的。” 这一番话可是给足了原鸽面子。 对方看亓夫人的态度，双双对视一眼，笑道：“原小姐刚一进来，我就觉得这屋子都明亮了许多。” 她是一盏灯吗，还能照亮屋子。 原鸽心中疑惑，她除了刚来府中的那一日见过亓夫人外，剩下的时间不是在亓景的院子里，就是在府外，在没与亓夫人碰过面。两人之间更是谈不上熟络，亓夫人今日这么热情，未免太不合理。 还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亓夫人单是为了感谢她救了亓景，或是她教了亓景一点武功？ “这两位是宋夫人和宋小姐，你别看宋小姐弱柳扶风的样子，她武功可不低呢，你们有空可以切磋切磋。” 京城的大家族都有家传武学，除了一少部分传男不传女外，剩下的大部分整个家族的人都能练。 宋小姐打量一番原鸽，柔声说道：“我的武功和原姑娘比简直是微不足道。” 宋夫人对亓夫人举办赏花宴的目的已然明晰。 京城地界虽然大，但是一有什么消息传播的极快。亓景刚和云家小姐退婚，亓夫人恰好在这个时间举办赏花宴，摆明了是为亓景找面子。 毕竟，亓景追着云家小姐跑了许多年了。 不过这个姑娘无论是相貌，还是周身的气质，都比不上倾国倾城的云婵。 气质似乎太有攻击性了一些。 “原姑娘是京城人吗？”宋夫人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我是青城人。” 青城是个小地方，宋夫人微微侧身，垂眸思索，或许是什么隐世家族中的人。 不得不说宋夫人猜对一半，暝羽族的确避世。 “青城人杰地灵，估计只有那种地方才会养育出原小姐这般轻灵秀至的人物。” 看看，什么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青城那地界可以说是穷山恶水了，除了山什么都没有，人也少，这位宋夫人却能另辟蹊径，将穷山恶水说成山灵水秀。 “这位小姐，咱们又见面了。”熟悉的面容，熟悉的声音。 来人头梳飞仙髻，额间花钿闪闪发光，耳垂两串绿珠，身穿一件红紫相间的窄长裙，颜色艳俗却偏偏将人衬得比花还鲜艳。 亓夫人见来人，含笑招呼道：“常小姐还是这么漂亮。” 常嫣在京城中美的出名，穿衣打扮皆能带动京城中的潮流。 常嫣走到原鸽身前，勾起嘴角，“这位姑娘，别来无恙。” 亓夫人在旁，原鸽就算再不想搭理常嫣，面上也不能显示半分。 原鸽皮笑肉不笑，“原鸽。” “好名字，我叫常嫣，是常家的三小姐。”常嫣甚至都不用亓夫人引荐，把自己的姓名身份一股脑的全说出来。 亓夫人看两人好像不似初见，笑道：“你们之前见过面啊。” 常嫣颔首，“之前是见过面，不过有一些小摩擦。” 嘴上说摩擦，可是表现出来的样好像两人是多年的至交好友。 亓夫人看双方气氛还算和谐，劝慰道：“你们这些年轻人血气方刚，有点小摩擦没什么大不了的，今日就在这里化干戈为玉帛吧。”说罢挥手召唤侍女端来两杯茶。 常嫣伸出纤纤玉手，端起茶盏，一手饮茶，一手遮挡面部，十足的贵族小姐气质。 原鸽见对方已饮，端起酒杯像喝酒一般一饮而尽，将茶盏不轻不重地放入托盘。 二人仇怨算是放下。 陆陆续续，收到亓夫人请帖的人都到齐了。 鲜花争奇斗艳，位置上的所有小姐夫人也都争奇斗艳。 一个赛一个，穿的都是京中最时髦的衣裳。 “常三小姐，你的这个海棠花步摇款式真好看。” 常嫣抚摸了一下头上被人夸赞的步摇，“这是招摇国的最新款式。” 招摇国女子为尊，天生的美感让招摇国从头到脚的装饰都是数一数二的。 什么衣服，什么发型，土包子原鸽根本听不懂，也毫无兴趣，她百无聊赖的端起茶盏，牛饮一口茶。 这茶淡而无味，和亓老爷珍藏的酒差得太多。 殊不知这茶一两价值千金。 这桌上的糕点味道倒是不错，原鸽吃的起劲儿。 原鸽吃的兴起，其他小姐早就在阁中展示起了才艺。 一个粉衣小姐拨着阮，另外一个在窗边吟诗，剩下的人认真聆听，悠扬的乐音和诗声和着屋内的花香飘散至整个庭院。 然而原鸽听不懂诗。 她打了一个哈欠，恰好被常嫣注意到，常嫣轻轻一笑，站起身来，“不如我给大家表演一段剑舞怎么样？” 众人自然附和。 常嫣站起身，内力化形，一柄长剑出现在常嫣手中，长剑剑身细长，上面雕刻几道水波纹，一招一式剑柄挂着的剑穗随之晃动。 几个套招下来，常嫣右手一抖，回身一剑刺出，方向直指原鸽。 就在周围小姐夫人的惊呼声中，原鸽不闪不避，巍然不动，手上依然悠闲的倒着茶。 剑尖就在离原鸽眉心一寸远的时候定住了。 常嫣嫣然一笑，“原姑娘好胆识。” 原鸽淡淡回到，“只是舞剑而已。”放下茶盏，双手夹住常嫣的剑，借着力道一跃而起。 常嫣仿佛身后是自己的情人一般娇媚，道：“原姑娘这是和我切磋一番吗？” 原鸽使力，常嫣被迫转了一圈，手被原鸽紧紧握住。 原鸽凑到她耳边，“我不管你想使什么把戏，别把我算进来，否则，我会让你知道惹怒我的下场。” 说罢，手一用力，常嫣的手中的长剑脱手而出，直直地插在门梁上，又惹得众人一阵惊呼。 她和常嫣的初见可以称得上剑拔弩张，常嫣却对她处处释放善意，傻子都知道对方的目的不单纯。 原鸽无视常嫣阴沉的脸色，面不改色地走到门旁拔出剑，微笑递给常嫣，“常小姐，你的剑。” 常嫣一挥手，内力化成的剑消散无形，盯着原鸽冷笑一声，“原姑娘这番赐教，我收下了。”说完转身回到座位上，不再言语。 气氛顿时被弄得有些尴尬。 这两个人原先看着关系还不错，怎么一刻钟都不到就弄成了这样。 亓夫人自然要圆场，“大家来参加赏花宴，还没有让大家看到被赏的对象。”吩咐身边的侍女，“知兰。” 知兰，也就是昨日去原鸽房中的侍女，拍拍手，数十人端着满满十几盘子各色鲜花鱼贯而出。 “这不是刚培育而出的丝蓝牡丹吗。”无数种叫的出名字的叫不出名字的花被侍人一一呈上来。 亓家果然是第一大家族，皇宫都不曾见到的花在这里却像是在市场上一样平常。 “这些花盛开的真艳丽。” 亓夫人也觉得如此，“这些花的花肥是亓府特意培养的，浇在花上可以使花快速增长。” 原鸽耳尖一动。 花肥？ 她要是用这花肥给她院子里的桃树施施肥，桃花妖是不是就能快速成型了。 心中下定主意，原鸽打算宴会结束便向亓夫人讨点来。 亓夫人简单地说下游戏规则，“大家在规定时间内插花，时间一到将作品展示出来，供众人品评。” 这套规则京中贵族女子都知晓，亓夫人担心原鸽不清楚规则，特意说给她听。 插花。原鸽凑近桌上的花瓶，随意选了几枝花插进花瓶中。 原鸽审美缺失，不懂其他人摆弄瓶中的几枝花为什么能摆弄这么久。 但看亓夫人频频朝她的这个方向看，也装模作样地学其他小姐在上面修修剪剪，心思却飘到了不知什么地方去。 不知过了多久，亓夫人身边的知兰扬声道：“时间到。” 原鸽回过身来，看自己的花瓶中的花全部被自己剪掉，只剩下几只枯杆，连忙往桌上看去，然而桌上的花已经被侍女们清理走了。 清理的用不用这么快。 原鸽懊恼的功夫花瓶和枯枝被侍女收走。 众人的作品在阁中间的长桌上依次摆放。 唯有原鸽的作品惨不忍睹，一朵花都没有。 她现在能不能马上离开这里，简直是没眼看了。 众人第一个品评的作品以盘为底，鸢尾叶直插其中，下缀以淡色百合，长短不一的小菊花围在百合四周，高低错落。 “这作品高雅节制，想必是黄家小姐的作品。”亓夫人称赞，惹来黄家小姐的害羞低头。 “这作品主次分明，留白巧妙，格局深远，是宋小姐的作品吧。”亓夫人不得不说对各家小姐的脾气秉性都有一定了解。 有品评了几个作品，最后到了原鸽，亓夫人一滞。 按理说原鸽的花瓶是在座各位中最漂亮精致的，也是插花难度最低的，可是原鸽的作品偏偏是质量最低的。 亓夫人是何等玲珑的人物，这也能夸的出口，她叹口气，“插花的最高境界是心神合一，无就是有，有就是无，原姑娘的境界是我都难以匹及的啊。” 自己莫名变成了有高深境界的人。 她是从小和亓景报错了吗，会不会自己才是亓夫人的真正女儿，不然亓夫人为什么对自己这么诡异。 原鸽看着众人纷纷称赞自己，嘴角微抽。 被夸的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亓夫人说的高境界的人了。 自然有人看出了亓夫人的意思，半真半假地打趣道：“令郎似乎还未婚配，这个小姑娘和令郎倒是相配。” 原鸽心中咯噔一下。 那女人又接着道：“我这嘴，调侃起人来没个尺度，小姑娘，冒犯了你你不要见怪啊。” 原鸽只能回以温婉的笑容。 她能怎么样，她还能去打对方一顿不成？ 出乎意外，亓夫人没有否认对方的话，“小姑娘容易害羞，张夫人不要打趣她了。” 事到如今，原鸽终于知道亓夫人的真正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