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曲江楼上

林氏闻言，脸色更难看了。 赵芙口中的姨母是林氏的嫡亲妹妹林芳，如今嫁给了四品鸿胪寺卿邱明之为妻，生有一女二子。 林芳从小掐尖要强跟她这个嫡姐攀比，若是那宣宁在邱府那里丢脸，她还不是一样没脸面，事后反而要被这个嫡妹嘲笑一番。 她当即反对说：“不可，毕竟是你姨母的生辰宴，怎可胡闹！” “母亲放心，女儿知道分寸，不会给姨母惹麻烦的，况且啊，若是女儿连一个庶妹都拿捏不了，怎么还嫁入王府呢？” 林氏目光一闪，立刻被转移了话题，她拉住女儿的手紧张地问：“这么说，你还在和津南来信？” 赵芙明艳的小脸微微泛红，色若桃花绚丽，就连林氏不得不赞叹自己女儿的脸越看越美，难怪津南蒙江王世子会对芙儿一见倾心。 蒙江王，先帝胞弟，被封王后一直镇守津南东海，他膝下一子，生得俊美绝伦风流倜傥。 本该是两个南辕北辙的人，因为前年的那次中秋灯会而结缘。 前年的中秋灯会上赵芙与保护她的护卫被汹涌的人流冲散，之后迷失了方向差点被歹人轻薄，所幸被路过的蒙江王世子所救，两人一见倾心。 蒙江王世子是替生病的父王来给太后贺寿的，送完了寿礼不得在京城逗留，就要回津南，临行前向赵芙倾诉衷肠，说等时机成熟，会向皇帝请命，娶她为妻。 这些年来，一直鸿雁传情，却也只有采荷与林氏知道。 林氏知道不妥，她更希望女儿嫁入皇宫。 在林氏的眼里，元启帝俊美非凡，登基一年内平国乱，广纳贤才良将，对有才之士更是格外恩赏，比如她的长子赵承毅，少年成名，博览群书才华出众，被先帝选为太子舍人。 却因受太子谋乱案而被先帝流放北邙，那几年里她真是快哭瞎了眼。 幸而新帝登基，大赦天下时也没有忘了她的儿子，把他召回来委以重用。 她在内心，对这个新帝的好感难以言喻。 而且后宫除了萧皇后，嫔妃极少，她早就想和太后提一下让女儿入宫的事，只是因为丈夫镇守北疆，手握重兵身份特殊，觉得还是先询问一下丈夫的意思比较好。 如今她虽然与赵怀远‘相敬如冰’，但儿女大事，还是要告诉他才好：“此事，该与你父亲知道，不可瞒着他。” 赵芙却不懂母亲的心思，一心扑在那千里之外的情郎身上，想着他在信中描述的东海美景，波澜壮阔的海市蜃楼，早已心旌摇曳，向往至极。 她压低声音对林氏说：“女儿是想，母亲不若在外祖父面前提一提，让太后娘娘做个主。” 毕竟澧国公是太后的亲哥哥，想要讨个赐婚懿旨，应该不困难。 林氏却摇了摇头，对此事坚持己见：“等先与你父亲商量再说。” 两人低头说话间，浑然不觉身边的采荷脸色微微一沉。 曲江楼上观灵台，船动湖光潋灩湫。 曲江楼建于前朝夏国盛世，历经两国更朝换代屹立不倒，是如今燕国盛京最负盛名的酒楼之最。 景好，菜好，美人更好，只要那掌柜风四娘在门口一站，那高挑婀娜的身段，娇媚入骨的一颦一笑，皆是上佳风景，动人心魄。 曲江楼大堂设有高台司仪，每日表演的节目都不重样。 今日台上一青衣说书人正在口沫横飞说着北疆战神永平侯是如何三战三杀西岳国的摄政王宗正覃，打得对方抱头鼠窜跪地求饶，最后割地赔款败阵而逃，引来台下阵阵欢呼叫好，群情激昂！ 宣宁早先将需要买办的清单交给了奇桑，如今已经装了马车回了府。 她此刻坐在曲江楼上雅座，听着大堂中那慷慨激昂的说辞，指尖点着红木桌面思绪却在如何敛财上。 之所以破费来曲江楼，因为这里是巨贾权贵汇聚之地，酒楼内外都可以听到很多来自盛京各处的最新消息和商机。 侯府月银不过五两银，除非受宠儿女会得到父母亲额外的贴补恩赏。 而她和小可怜赵承希，显然爹不疼娘仇恨的尴尬存在，就看紫园一应配置，林氏不上心可以理解，这永平侯也不管不问，就一个赵承毅还算重情义，里里外外该操心的都操心了。 但是看得出来，这个大哥也很穷！ 她从晋阳县那群恶霸身上收敛的几百两银子倒是可以暂时应应急，但坐吃山空终究不好，如今她缺一个能够为她跑腿办事精通庶务的管事。 她一手支颐，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在了大快朵颐的小丫鬟身上。 碧翠今日口福不浅，因为曲江楼的茶点不许外带，宣宁将三盘精致茶点通通赏给了她。 “小姐，这菊花酥真的好好吃啊，甜而不腻，入口即化，小姐真的不吃吗？” 宣宁摇头，视线忽然被楼下熙攘大街上的异动吸引，三匹黑色骏马策马疾行，迅如风，疾如电，张扬狂肆地穿街过巷，惊得路人纷纷避让逃开，原本热闹繁荣的景象瞬间人仰马翻惊呼连连。 萧明川！ 只见那人鲜衣怒马，神色冷峻，明明长着一张妖孽倾城的好相貌，却被人冠以活阎王之称的修罗面，全因他杀伐之气太重，浑身笼罩着生人勿近的森寒之气。 站在窗边的奇桑也目视着那三骑骏马远去的影子，眸光凛凛。 宣宁回头恰巧看见，心中一动，问他：“奇桑，你认识萧大人？” 奇桑垂下眼眸：“自然认识，大公子与萧大人是旧时，时常来往。” 宣宁又问：“听说你是被大哥从北邙带回来的，你是北邙人？” 奇桑语气变得几分冷漠又孤傲：“不是，属下是罪官之后，幸得大公子救命之恩，才能从北邙苦寒之地脱了奴籍回京。” 碧翠闻言，也放下了点心默默站了起来，她不过是昌玉苑的粗使丫头，也见过奇桑几次，羡慕他跟在大少爷身边很威风，也很鄙夷他一个跟班整日冰块脸很冷漠，背地里还跟碎嘴丫鬟一起嘲笑他黑炭头，没想到他年纪不大，也有令人唏嘘的往事。 宣宁见这个少年一提往事就浑身竖起尖刺的模样，不知为何有些好笑。 她挑了挑眉转了个话题：“如果一人有三百两银子，若要快速生财，该如何做呢？” 奇桑皱眉不语。 碧翠没心眼，明亮的眼睛眨巴了一下，拍了拍手说：“哎呀，赌坊！不是坊间常有一夜暴富修金屋的传言吗？” 奇桑对这个莽撞没头脑的丫头没好脸色，他开口说：“碧翠，那种腌臜地方怎么可以在三小姐面前说嘴！小心我禀告大公子打你板子！” 碧翠俏脸一白，可怜兮兮地站到宣宁身边，鼓着脸不服气，对奇桑刚才的怜惜之心也全然消散。 宣宁闻言目光忽地幽深难测，她冷冷盯着奇桑：“奇桑，大哥将你给了四弟，便是我们紫园的人，四少爷才是你的主子，而不是大哥，若你连这一点也做不到，那就回大哥身边去，我和四弟，不需要拎不起主次的奴才！” 她欣赏有原则有个性的人，却不喜欢对方在她身上耍性格！ 似乎是最后两个字刺痛了奇桑的心，他淡漠孤傲的气势蓦然间变得尖锐如刀，面颊也因愤怒而抽搐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