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小宫女的心酸事

我轻轻拍一下钟意，钟意原本还想偷笑，见我摆了一脸正经神色，只得也装回正经模样，配合着轻咳两声清清嗓子道：“即是这样，就请姜案首开方子去罢，哀家也觉着没啥大事，许是歇几天就好了。” 一旁站着看了个全须全尾的小戴子，先前还瞪大了眼睛收不住惊讶——当然他是瞪我那横空出世的右手而已，这时候也醒过来了，忙忙的跟着我们后头入了戏，迎着姜案首往外头走到床前书案上，取了纸笔留了张方子后，便一同告退着出了门。 我知道这太医院看病的旧例是要留个方子在病人处，以便将来和太医院留的案例能互相印证的，便也就将这方子收了放到书架上的空盒子里头。盖盒子的那一瞬间，我分明看到了方子上头写着一连串的什么山楂，麦芽，淮山…… 我顿时囧了一张脸无言以对，这是给钟意开的消食健脾的开胃药吧？看来钟意这吃货的名头真是……不言而喻啊！难怪说高兴吃就吃，不高兴吃拉倒呢，钟意的胃口啊，上不上开胃药都差不多的！ 这边厢这波戏才刚演完，那边厢乔云白那货就借着个探病侍疾的名头，又兴冲冲的来了，这回也算有进展，不等招呼直接就凑到钟意身边坐下了，那个自来熟的劲头倒是越来越足了。 我见屋里这俩个，一个赛一个的脸红羞涩，一个赛一个的扭扭捏捏，只觉得又是新的一轮害眼睛，这俩非得亮瞎旁观者的眼才甘心呢！罢了，罢了！我不和这俩浑身散发着恋爱中酸腐味道的人计较，我惹不起我躲得起！我直接甩个白眼给小白，不等他给我暗示，我自己先闪了门外去了。 出得门来，一眼看见外头守着的初夏正和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的素素两个，正亲密的肩挨着肩的说话儿。 我忽然想起来，乔飞星和我商量过的，这长寿宫里的人，为求稳妥，只怕是要找个借口一个不留的都要换了的。初夏，素素这几个女孩儿，也是要送出宫去或者是远远的打发去宗亲王府的…… 可如今也是没有宗亲王府可去了——唯一的明郡王也养在宫里了，这些宫女太监们就只剩出宫这条路了。也不知道对于这些宫女太监们来说，出宫算是好事还是坏事？毕竟除了大宫女大太监们，这剩余的人都是要出宫的，这不过是提前些罢了，应该也是都有心理准备的吧？ 我走过回廊，在靠近院门的石凳上坐下，扬手招呼两个说完了话正预备散了的小宫女过来：“初夏，素素，都过来和姑姑说几句话儿。” 初夏和素素互相看一眼，忙忙的都凑到近前来，齐声道：“容姑姑有话请吩咐！” 我放下了惯常摆着的高冷面瘫脸，只笑道：“不过闲话几句，你们都不必拘谨。” 初夏便暗暗推了推素素，素素便先开口道：“容姑姑，您说，我们听着呢。” 我便拉了素素的手，问道：“素素，你是什么时候进宫的？那时候年纪还很小罢？可是还记得家里的情形？” 素素想了想，摇头道：“我可记得不太清楚了！我和其他姐姐们不同，我是很小很小就进宫了的，那时候我几岁来着？四岁还是五岁？听说我是遗腹子，我爹是谁都没人告诉我，我娘也早早的一病没了，我就跟着我的一个姑姑过活。我这个姑姑也是宫女出身，那时候从宫里放出来的时候已经年纪大了，就没有成婚生孩子，所以接了我去当女儿养着，后来却是不知道为什么养不了我了，就想法子将我送了进宫来也当宫女来了……我猜大概是她身子也不好了吧？因为我进宫来这些年，再也没收过她的消息了……” 我诧异得不得了：“这宫女不都是十岁上下才进宫的吗？怎么……初夏呢？也是那么小就进宫来了？” 初夏却是也摇头道：“我不是，我是九岁那年采选进宫的。采选进宫的宫女家里都能收到一笔银子补贴，我记得我家家境不太好，兄弟姐妹也多，我上头有两个哥哥，下头还有弟弟和妹妹，我家应该是等着拿那补贴，才把我送进宫来的……我爹舍不舍得我，我是不太记得了，我娘不舍得我，抱着我哭了半宿我是记得的……” 我分明见着初夏这孩子说着说着已经眼圈儿都红了起来，显然是记起了伤心往事，我叹气一声，安慰她道：“初夏，将来你是能出宫回家的，到那时就好了，你娘既然是那般不舍得你，你若是出宫回到她身边，她必然也是很高兴很欣慰的。” 初夏强忍着不让眼泪溢出眼眶，还勉强嘴角扯出个微笑来对我说道：“可不是吗？我娘在我进宫前一天晚上和我说了好多遍的，让我在宫里当差要好好的用心的当差，等到了出宫年限就回家，她在家等着我呢！我将来要是回家了，我娘真是得高兴得不得了！容姑姑你是不知道，我们那儿讲究出门饺子回家面，我出门前的饺子，是我娘拌着她的眼泪给我喂的；将来回家那碗面，就肯定不用夹着我娘的眼泪当调料了！” 我听得心里忍不住一抽一抽的，同时也觉着嗓子眼哽得慌，放了素素的手，转而拉了初夏的手，小半响才算挤出来一句：“莫伤心！以后就好了！” 初夏终究是没忍住，转过脸去一边儿，胡乱的用另一只手的袖口在脸上擦去泪珠儿，哽咽应道：“愿承姑姑贵言！” 素素本来就和初夏甚好，年纪又再小一些，这时候那里还忍得，也在一旁跟着掉金豆子，还不忘也劝慰初夏两句：“姐姐别伤心了，总会有回家见面的时候的……你又不似我，已经是无牵无挂的了，这宫外还有人一直等着你回家的，多好的事儿啊！心里有个念想的日子总比没东西好想的日子好过多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