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百鬼夜行

大街上空荡荡的，挨家挨户大门紧闭，漫天的纸钱像蝴蝶一样乱飞，我小身子抖的愈发厉害。 大师兄斜了我一眼，破天荒的善心大发没有推开我，鼻子里哼了一声，下巴一仰，道：“也就这点出息！” 说着，大摇大摆朝街巷深处走去，我拉着他的衣袖不敢松手，紧了紧身上的小包袱，寸步不离的跟着他。 大师兄在一个二层高长相怪异的小木楼前停住，小木楼的大门上挂了一块四方长形木块，那木块我晓得，叫匾，匾上龙飞凤舞写了四个大字，我盯着那几个大字看了大半晌，末了发现竟一个字也不认识，委实惭愧的很。 小木楼大门紧闭，门前挂了两盏白纸灯笼，灯笼里漆黑一片不见火烛，大师兄看到白纸灯笼，眉头难得皱了一皱，嘴里呢喃了几句，我也没听清楚。 大师兄大力拍了几下门，过了片刻，大门“吱呀”一声裂开一条缝，里面的人一见到我俩，面露惊恐反射性的就要关门，大师兄眼疾手快撑住大门，甩出一个自以为谦和有礼的笑容，对里面的人说道：“店家，我兄妹二人想住店，不知……” 大师兄话还没说完，里面的人就把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嘴里连连说道：“没有没有没有，赶紧走！” 门都还没进呢，至于把我们当苍蝇一样轰么？“砰”的一声，大门“砰”的一声被关上，我和大师兄面面相觑，皆有些摸不着头脑。 一连找了好几家，情况都差不多，那些个小木楼前无一例外都挂了两盏白纸灯笼，一听我们要住店，那些个小厮就满脸惊恐加不耐烦的轰人。 第十次住店被轰，我垂头丧气的跟在大师兄身后，道：“我就说这里诡异，你还不相信，怎么样？这下总信了吧？我听小狐狸说，凡间遇喜事挂红灯笼，遇丧事挂白灯笼，他们开门做生意的，好端端的红灯笼不挂非要挂两盏白灯笼，这不存心找晦气么？哎？你有没有发现，我们一路走来，家家户户门前几乎都挂了两盏白灯笼，你说这是为什么？” 大师兄锁着眉头不说话，想来也是郁闷的紧，我顿了顿，又道：“还有那些人，见到我们就跟活见鬼一样，我们长的有那么可怕么？”我垂眸打量了下自己，两只胳膊两条腿，瞧着与凡人差不多，可为什么他们一见到我们，都纷纷露出惊恐的表情？ 郁闷！郁闷！！郁闷！！！ 大师兄皱着眉头摸了摸下巴，颇为赞同的点点头，“是有些诡异，以往我来凡间游历，那些个店家一听要住店，恨不得把我当财神爷供着，可今日却跟活见鬼似的，莫不是他们脑抽了？” 我懒懒的抬起眼皮扫了他一眼，大师兄锁着眉头兀自叹气，末了伸手摸了下自己的面皮，凤眸一挑，自言自语道：“莫非是我魅力下降了？” 他呀了一声，摇头又道：“不该啊，像我这般风华绝代的美男子……” 我浑身鸡皮疙瘩直冒，能不能不要这么自恋？ 深巷尽头又传来一阵公鸡打鸣声，鸡叫二遍后，家家户户门前挂的那些白灯笼“噌”的一下齐齐亮了起来。 从街头到街尾，一路亮过去，紧接着阴风大作，白纸灯笼被风刮的摇摆不定，却奇迹般的没有一盏灯笼熄灭。 满地的纸钱卷到空中上下飞舞，我胆小的拽紧大师兄的衣袖，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太过于孤陋寡闻，我活了几百年，如此诡异的场景还是第一次见。 我还没来级的问大师兄这是怎么回事，街角尽头隐约出现一群模糊的影子，方才还空旷的大街上瞬间人影幢幢。 师兄神色一凛，拉着我躲到烛火照不到的暗处，街角处的人影步履蹒跚走的极慢，近了我才发现，那些影子根本不是人，他们虽有人形却没有实体，那些……竟是成群扎堆的阴魂！！ 伴随着凄凉可怖的哀嚎声，整个村子的诡异气息达到极致。 “师兄，这……这是怎么回事？”我跟着大师兄躲在一个犄角旮旯里，拿眼瞅着街上晃荡的游魂，奇怪的问。 游魂我倒是见过几只，那时我还在望月潭修行尚未化成人形。望月潭虽灵气充沛，可到底是一汪普通的水潭，偶尔会有那么几个凡人不小心溺亡其中，枉死之人死后，魂魄若无人超度便无法进入冥界转生。那段时间，望月潭里的灵气差点被那几只游魂给吸光光，幸亏师父及时将它们送到冥界，一池的鱼儿才免于灾难。 我屏气凝神看着满大街晃荡的游魂，只觉得全身发毛，以前在望月潭的时候，我还和游魂争抢过灵气，那些个游魂虽长的可怖，可也没可怖到让人全身发毛的程度，而这街上的游魂，却让我浑身寒毛倒竖，给我一种吃人的感觉。 “嘘！”大师兄回头狠瞪了我一眼，示意我不要出声。 我识趣的捂住嘴巴，两只眼睛眨啊眨，向他保证不再弄出声音，大师兄这才放心的重新将视线移到不远处的游魂身上。 满大街的游魂看似散落，实则却有一个共同的方向，就是从街尾走向街头，它们双手平举着，身子微躬前倾，嘴里咿咿呀呀乱吼一气，外加上一张青面獠牙，任谁见了这幅场景都会毛骨悚然。 我躲在大师兄身后不敢吱声，突然，一只白衣游魂走出了队伍，从外形看上去约莫是只女鬼，长的可怖异常，青面獠牙不说，两只眼珠子凸出眼眶好大一截，死白死白的，内里浑浊不堪，像是被人塞了一团面粉，舌头拖出一尺长，鲜红如血，滴答滴答正往下滴着液体。 我看了一眼委实不想再看第二眼，缩头躲在大师兄身后，双手捂着耳朵，死命闭着眼。那游魂晃晃荡荡离开它的队伍，瞪着一双死白的眼珠这里嗅嗅，那里嗅嗅，似是在觅食。 紧接着，其他游魂也开始陆陆续续脱离队伍，自发的朝门口挂白纸灯笼的屋舍走去。 白纸灯笼在阴风中一摇一摆，飘忽不定，那些游魂佝偻着身子，双手平举晃啊晃，它们走到屋舍前用不存在的鼻子嗅了一番，又调转方向摸索着去找那两盏白纸灯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