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
第十七章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
登上高楼,远处灯光闪烁,盈盈如万千只萤火虫漫天飞舞,浪漫唯美,宛如身处仙境,胜算人间事的月下老人,您的姻缘册上是否记载着小女子的名字?他,身在何方,姓甚名谁?情珂即将出嫁,她一走,我便要茕茕孑立,形影相吊,无人问津。万恶的封建制度害人匪浅,女子只能作为男子的私有财产,男子不仅可以玩弄、奴役、抛弃女子,并且不用受世人白眼,而反过来呢?若女子也行周公之礼、斡旋于各式男子之间,必定会落个不知廉耻、荡妇的骂名,遗臭千年而不败,后世文人之诗书,也会借此讽刺多情女子,又有几位,能够伸张正义,批判负兴薄幸的浪子呢?
吾不敢自夸己身才学渊博,可是如薛涛、蕙兰一般的才女,若入仕途,同样能为民请命,只要造福于黎民苍生,巾帼或须眉,有何分别?历朝历代无女君,自武媚娘干政登基,全国骂声一片,牝鸡司晨之语不绝于耳,令人生厌……
徐步下高楼,见清雅阁烛光熹微,玉阶、玉簪正在用完膳,走近一瞧,方才傻了眼,皆是馊了、带霉菌的饭菜,我夺过碗筷,不准再吃,草草收拾一下端到厨房,王厨娘正在熬着给小姐们调理身体的中药,此药味苦,连气息都是极苦的。见我,她急忙在围裙上擦擦手、跑过来,“蓦秋小姐,有什么可为您效劳的?”
心底升起阵阵暖意,“炒两个小菜吧,清雅阁遭饥荒了。”
“是,这就来,这就来。”
一眨眼的功夫,她就炒出一碟土豆、一碟白菜,加几个地瓜放在案上端过来,说:“蓦秋小姐万事小心,勿听风是雨、轻举妄动。”
微笑,端走饭菜,玉阶、玉簪风卷残云般吃完,撂下筷子,满意的摸摸肚皮,打一响亮的饱嗝。三人一起感激王厨娘,却不知,在浑然不觉中,已把她拉下水,卷入这场激烈的角逐中。
我见玉簪手心满是老茧,急忙询问:“这是怎么了?”
她把手背过去,向后退,敷衍道:“没什么,没什么,不劳小姐担心。”
“还瞒着我,快说,怎么回事?”又拉过玉阶的手,原本白皙水嫩的皮肤,不过几天光景,已乌黑粗糙如树皮。“这到底怎么回事?你们俩。倒是做声啊!”
玉簪带着哭腔,申诉:“自小姐开始舞训,我们就被谴去福熙堂、抚弦楼干活,玉姿见我们是您的侍女,变本加厉折磨我们,砍柴、挑水、种地、洗衣、做饭、喂猪、喂马、打扫圈舍,净挑些男人活给俺干;稍有不当之处,便大加斥责,若小姐们的房间里有根头发、有个瓜子皮,便是玩忽职守、肆意偷懒、不把她放在眼里。眼瞅着地上干干净净的,哪知一眨眼的功夫就多出一撮垃圾,我正纳闷是不是中邪呢,原来是她们故意所为!咱们来教坊这么多年,还没人使过这样的绊子呢!”
玉阶瞪她,呵斥:“把这些破事儿拿出来跟小姐说做什么,脏了小姐的耳朵!没大没小不知轻重的东西。”、战栗,我不知该做什么,那些女人竟至于此吗?看在情珂的面子上,不敢对我做什么,就拿着两个无辜的丫头出气,真真岂有此理!“我去找她们去!”可是我刚拔出腿,就被玉阶充满力量的胳膊生生拽回来,“小姐断不可轻举妄动!此时她们正盼着你去呢,你去了,这一闹不要紧,惊动了各位小姐不说,连楚妍姑姑、霍阿姨都知道您沉不住气、吃不了苦,净爱搬弄是非;她们岂是些善茬子,再四处联络把事儿一闹大,惊动了宿在这里的王公贵族,到时候,长安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您,是教坊里的一头母老虎,霍阿姨怕砸了招牌,生生的就撵走您了啊!”
惊讶,这一头火气上来,光想着怎么跟她们理论、怎么抢回面子、让她们再也不敢侵犯于我,哪知,里头竟有这些门道!玉阶身为下人,论证事理丝毫不亚于太史公——司马迁……柳蓦秋,你真是一草莽英雄!修翾叔叔这些年谆谆的教导,真真白费了!如嫣姐姐这些年的言传身教,也是辜负了!手握拳头重重地捶在墙壁上,恨己不成材、没气度,恨己遇事走极端、没脑筋,急火攻心,心似被放在烈火上猛烈烘烤,焦灼的哗哗流淌油脂,泪亦在眼眶里翻江倒海……
“玉阶,谢谢你,若非你劝说,此时我定已经在灵娰、灵蕉、楚妍姑姑的抚弦楼闹上,成为大闹天宫的疯婆娘。是我连累你们了,抱歉。歇息吧,夜已深。”
遣散二人,吹灭火烛——已剩不足三寸,优哉游哉,辗转反侧,彻夜无眠。霍阿姨精明能干,怎肯屈尊养一无用之人?楚妍姑姑被那起小姐们挑唆着,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哪一点都不得她的欢心。霍阿姨不会不知,只是不愿理睬,或者以此当作我的绊脚石,磨练我的心智,最终臣服于她,做一名真正的歌伎——卖艺、卖身。甚为高明的手段乎!如曹操厌祢衡盲目自大、恃才傲物,虽心有不爽,但又怕天下贤人心生怨恨,就借刀杀人——派祢衡面见袁绍,袁绍中计——祢衡不敬,下令杀之。霍阿姨憎吾守身如玉、高洁傲岸,虽敬我才学,面上和善,骨子里,对我极其反感,恨不得用皮鞭、猫刑裁决吾。遂借灵娰、灵蕉、楚妍姑姑之手,让我知她厉害,不敢违抗。最高明的管理手段莫过于此乎!
忆起桃花源之清纯少年时代,往事一幕幕如烟四散而去,悲夫!树欲静,而风不止,吾贪恋宁静致远的理想社会,却不知,自己早已身在红尘,若不积极面对世事,怎可立足?更别提风光入来府、与母相认、替父报仇。呵,远大的志向乎!唯有牺牲、奉献,方能迎来春日啊!
明月东斜,朦胧中一首诗歌回响耳畔——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家国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架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壮志凌云,豪气万丈,此英雄如秦将王翦,有横扫六国之才;如东吴周瑜,成竹在胸;如蜀地赵子龙,骁勇善战;又如大唐开国皇帝李渊,伐隋灭炀;可谓英雄气概凛凛生辉。此诗出自何人?
梦里,一卷画铺开,一美女着白衣戴孝掩面哭泣,身旁一男子面色发青,似乎已死去。女子捂着小腹,似有坚定之意。
第二卷:一男婴出世,女子与旁边另一男子喜笑颜开,他的手搂着她的腰肢,爱怜至极,此人,面目我绝不会忘记,乃来俊臣是也。
第三卷:男婴长成少年,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拿着一柄长矛,在师傅的指导下用心的使着,眉头紧蹙、面色凝重,退去孩童的稚嫩,如成人般坚毅。周围坐着一堆年纪相仿的孩童,蹦着、跳着跟他起舞。
第四卷:男子弱冠,坐在营帐中读书,思考对策,帐外,兵卒放哨、站岗、巡视,操练,一派宏伟景象,令人见之心朝澎湃不已……
梦醒,琢磨:此乃何人?乃来俊臣之子吗?若如此,第一卷画册又如何解释?美妇为男子戴孝,那此男子定是其亲属,按住腹部,莫非说明其腹中已怀此男子之子?嫁入来府为人妾,将男婴父亲落到来俊臣头上,抚养男婴长大,使其成才可统领千军万马,幸甚至哉。可是此男婴是谁?来俊臣共有七子九女,七子大都跟随父亲从政入仕,一子来博曦入军营,三子、五子身子骨弱为典礼官,二子、四子从父在例景门当差,五子来鸿缨常出边境抗击匈奴,六子野鹤闲云,不问世间事,神仙是也。依此判断,入军营一子、常出边境五子,是画中人,非来俊臣之子却冒名顶替,瞒世瓜熟蒂落,只是不知,此为有何意图?是为跟着来俊臣沾光吗?
晨光明媚,不敢偷懒急忙起床草草梳洗,召进玉阶、玉簪,道:“昨夜思忖一宿,你们跟着我总是要吃苦、备尝世人冷眼,俗话说,良禽择佳木而栖,贤才择良主而事,你们俩干活勤快、心灵手巧,不如另寻良主吧。”
玉簪跪地,哭喊:“小姐,您不要我们了吗?可是我们哪里做得不好,惹您生气了,您尽管批评,只是不要赶我们走啊!”双手伏地,头贴在地面乞求。
我急忙搀起她,柔声:“快起来,不是你们不好,而是我太不中用,跟着我总没有好处,;连累你们一起受苦,如花似玉的年纪,不跟着主子风风光光的火一把,留在这里受苦,何必呢?”
玉阶劝:“小姐的心咱们明白,您怕我们跟您受苦,固遣散咱们另谋高就,可是您有没有想过自己的处境?孤身一人在万紫千红楼里,情珂小姐眼看出嫁,若此时身边再没有个互相照应的人,可怎么过呢!”
我摆摆手,“吾身为孤女,早已习惯寂寞,留在这里实在委屈你,以你的见识、头脑,别说侍奉明主,就是作歌伎,也定能扬名立万。”
“小姐断不可说这样的话,被人听去,还以为吾不安分守己,朝秦暮楚呢。霍阿姨既然派了咱们来清雅阁当差,她尚且没有收回成命,您就先别急着想这一茬了。”
点点头,理由非虚。
清雅阁的主子、丫鬟讨论时局,抚弦楼的主子、小姐同样忙活。楚妍姑姑不满:“尔等欺负柳蓦秋,不怕传到阿姨耳朵里,责罚你们?”
灵娰讥笑,“姑姑,您怎么糊涂了,此一时彼一时,阿姨不再偏袒柳蓦秋,这您都看不出来吗?咱们若不趁此机会让她知道厉害,她还以为自己是仙女下凡呢!呵呵呵……”
灵蕉忙添言,“可不是嘛,您数数,她自来教坊,只单独接待过一位客人,也并未留住他,为教坊创造的收益几乎为零,没把她赶出去已经是仁至义尽,干嘛还要给好脸色呢?依奴婢拙见,清雅阁也没几日住头,很快就要搬到恒芜馆像其他新丁一样受苦了!”
楚妍姑姑若有所思,“可是你们昨晚言柳蓦秋定会来大闹,为两个丫头做主,不是同样没来吗?失算了吧!”
灵娰分析,“阿姨先别急着怪罪咱们,失算一时,可不会失算一世,凭她会跑来兴师问罪,身边的丫头却不傻,懂得护主,给主子保留颜面,别让人皆笑话教坊里有个疯婆娘,哈哈哈哈。”
灵蕉想好一朝,劝:“《孙子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只要咱知柳蓦秋心里在想什么,就不怕扳不倒她。来人,喧柳芙蓉进殿。”一模样俏丽的女子应声而入,正是与蓦秋决绝关系的昔日姐妹。
拜倒在地,言:“芙蓉给各位小姐、姑姑请安,愿您身体健康、心想事成、青春永驻。”众位皆惊,此乃何人?
“这是吾在长安街头买的丫鬟,见她模样可怜危危如丧家之犬,固赏她口饭吃。她倒聪明伶俐,知我心忧,便自荐之前与柳蓦秋情同姐妹,愿为我出谋划策、分担忧愁、赴汤蹈火共诛奸人。”
灵娰惊愕,“没想到妹妹还有这一手儿,姐姐我佩服佩服。只是不知,这丫头有何用处?别是个净会吹牛的空皮囊,让咱们空欢喜一场。”
“当然不会,她与柳蓦秋食则同桌、寝则同榻,怎会不知她的习性爱好?只不过后来柳蓦秋薄待于她,;连她中暑都不掏腰包抓些药,固弃暗投明,离开这个贱人,临走时狠狠地数落她,把贱人折磨得要死!呵呵呵呵。”
“抬起头来,让本尊瞧一瞧。嗯,是一标致人,作丫鬟真是屈才,改日抽空调教一番,也能为教坊立功啊!你倒说一说,她有何优点,有何缺点,咱心里也好有个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