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回 生不如死死难寻

宝钗心里充满了恐惧，已经来到这个不知什么处所的地方半夜，除了看到偶尔投射过来的猥琐的目光之外，没有得到过任何招呼，甚至连一口水也不曾喝过，她的嘴唇微微有些发干，喉咙有些发痒，想要咳嗽。

但是以她的聪明她知道，在这里自己不应该作出任何引人注意的举动，外面那些人随时都可能兽性大发。

她伸手掩住了口，这间屋子狭小而黑暗，只有桌子上一支燃烧了半截的蜡烛在放着微弱的光，虽然有一张桌子，却没有椅子，好在屋角有一堆稻草，所以她便蜷缩在了稻草上。

从没有关闭的、离地很高的小粗昂口上可以看到天空中闪烁的繁星，再过几天便是乞巧节了，天气应当已经很是炎热，可是宝钗所感受到的却只是彻骨的寒冷，还有就是深入骨髓的绝望。

根本不在乎三皇子的势力，怎么会把她一个小小的妾室放在眼中？等那个神态倨傲的胖子回来，自己的噩梦才会真正开始吧？

她忽然站了起来，想要逃离这个魔窟，可是任何的挣扎和企图都是徒劳的，她既不会飞檐走壁，更不会飞天遁地，这间屋子只有一个海碗大小勉强可以唤作窗户的洞，外面还有一队队的巡逻，甚至可以清晰的听到他们之间有关自己的毫无避忌的调笑。

所以，而今，唯一的希望便是三皇子李之岳能够快点从惊惧中挣脱出来，然后念及自己这几年跟他的恩情，赶来援救。

虽然一直这么期待着，但是清醒的头脑告诉她这是不可能的。三皇子一直都拿她当做暖床的人形工具，所谓的温柔体贴也不过是为了自己能把他伺候得更为舒适而已。那日一发现自己不能再侍寝，他对自己的态度便急转直下。此时此刻怎么能奢望他来救自己？

林黛玉！她咬紧了满口银牙，杏眼之中闪过森寒无比的光芒。“若不是因为你，我又怎么会落到如此地步？别给我脱身的机会，否则，我会让你下地狱的！”

正在她咬牙切齿的时候，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奇怪的音乐，像是丝弦，却十分单调古怪，紧跟着囚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了，一阵突如其来的亮光使她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对面一个娇嫩的声音道：“果真是个美人，怪不得我们大人……这位，夫人，请跟奴家来。”

宝钗慢慢适应了外面的强光，把眼睁开，只见对面站着一个穿着宽袍大袖，发式衣着都有些像是画上的唐代女子的妇人，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颇有几分妖娆，正不怀好意地在自己身上来回打量。

“你们是什么人？”宝钗一张口才发现自己的嗓音不知不觉有些嘶哑，于是清了清喉咙，决定亮出自己的身份，倘若被人侮辱了，这辈子就算是完了，“本夫人是当朝礼王爷的爱宠，你们还不把本夫人好好送回王府去？”

那妇人迈着细碎的步子走过来围着宝钗转了两圈，啧啧说道：“怪不得这样美丽呢！不过，你们三皇子和我们大人关系很好，想必我们大人一开口，你家三皇子也会毫不吝惜地把你送给我们大人的。”说着举起袖子掩住口吃吃娇笑。

宝钗身子微微一震，看到外面那些人打扮与中土人大不相同，想起昔日看过的列国志，不由的问道：“你们是倭国人？”

妇人笑道：“是啊，不过奴家的母亲是汉人，有一半汉人血统，所以你们的语言我也说得很流利，是不是啊？”她把手伸出准备去拉宝钗的手，殷殷劝道，“夫人，我们大人是高高在上的左近卫使，如今是来访古宋国的使节，回国之后必定还有封赏，你这样的容貌不仅在我们倭国就算是古宋国也是凤毛麟角了，不愁得不到大人的宠爱，若是大人一高兴将你送入天皇宫里去，说不定还能成为天皇陛下的宠妃呢！”

宝钗有些嫌恶的拍掉了她的手，鄙夷地看着这个把聚麀之乱看做荣光的女人，冷声道：“我们古宋国乃是泱泱大国、礼仪之邦，我虽是一介女子，但也算得上是知书识礼，绝不会作出你口中所说的这种无耻之事！”

女人用看稀有动物的目光看着宝钗，笑道：“什么叫做无耻之事？只要能得到自己的想要的东西，比如财富、权力、地位、名誉，不是都可以不择手段的么？中间的过程又算得了什么呢？只要你高高在上，谁还会有胆子追究你的过去？你们古宋国不是有一句话么‘成者王侯败者寇’，凡是成事者，不一定都是走的光明正大的路子吧？换言之，自我标榜正人君子的，有几个能功成名就？”

宝钗声音仍旧冰冷：“就算你舌灿莲花，也说不动我！”

妇人的面容冷了下来，那似乎一直不曾变过的微笑也有几分冷硬：“事到如今，可由不得你了！”

这时外面又传来一阵细碎的木屐踢踏声，一个侍女打扮的少女走过来道：“大人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还没有弄妥吗？”

妇人头也不回的道：“你回去禀告大人，我和这位美丽的夫人马上就到。”在宝钗腰眼上轻轻一点，宝钗便不由自主地向前踉踉跄跄走去。

但是越走似乎距离那个乐声来源地越远，心中不免纳闷。

身后的妇人道：“夫人莫急，总要给你梳洗一番，仔细妆扮了才能带去见我们大人啊，否则太失礼了！”

宝钗被带进一间空屋子，里面已经摆好了一个宽大的浴桶，热气氤氲的水面上还漂浮着一些色泽鲜艳的香花。

妇人一拍手，从暗处走进来几个侍女，不由分手把宝钗身上的衣服剥掉，把她推进浴桶中，简单的进行洗浴，之后给她换上崭新的汉服，梳起精致的发髻，簪上华美的首饰，仔细装扮妥当，妇人啧啧叫道：“果然是个美人！大人见了一定开心！”

宝钗脸色通红，又羞又怒，却是无可奈何，只能像木偶一般任人摆弄。

好容易准备妥当，妇人在前面引导，两名侍女搀扶（实际便是挟持）着宝钗向前院那个丝弦声响的地方走去。

那是一间十分宽大的屋子，因为天气炎热，所有的门窗都洞开着，可以清楚的看到里面的一切。

几个粗壮矮小的倭国男子怀中搂着娇小可人的倭国女子或是古宋国的青楼女子在大声谈笑，他们都是席地跪坐，面前放着矮几，身后是一群乐工奏着嘶哑难听的曲调，一个倭国女子身上只披着薄如蝉翼的轻纱，在正中的空地扭动肢体挑着一种姿势怪异，但对男人来说却充满邀请意味的舞蹈。唯有居中的高位上只跪坐着一个矮胖子，身边并没有女人，宝钗一眼认出来，那便是在朱雀大街上遇到的下令将自己掳来的人！

还没等她看清楚一切，身子一个趔趄，已经被推了进去。

主位上的藤本次郎一见宝钗露面，两粒小眼睛中立刻放射出异样的光芒，仿佛见猎心喜的野兽一般，向着宝钗身边的妇人微微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