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出嫁
永宁冲莲子笑笑,“毕竟我操持着装了那么久,总是不甘心啊,就让我去看看吧。”
这座新房,是以陆晅的名义买的,但是钥匙一直是她拿着的。如今马上要走了,永宁再在这里看看,颇有些唏嘘。
这座府宅,还真是漂亮呢。大概就算她到了南藩,那是真正的小南国,大概也见不到这么好看的园子了吧?
永宁慢慢的在回廊上走着,看着柱子上雕着的梅兰竹菊四君子,看着房檐上蹲着的鸱吻,看着她亲自栽下的腊梅月季和玉兰树,这些花儿,大概到了来年,都会枝叶茂盛,花团锦簇的吧。
只是可惜,她都看不到了。
这座府宅,在她走了之后,是会空置呢,还是住进来新的人呢?只要一想到陆晅会带着白戚戚住进来,永宁就一阵恼怒。她对自己说,只不过是舍不得这些好看的摆设,这都是她花了心血的,这般平白让给别人定是会心疼的。
嗯,她只是在心疼器物而已,而已。
永宁一直在回廊下坐到月上中天,才慢慢的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这座原本承载着她美好愿望的院落,颓然离去。
夜里,她一个人坐在靠着窗的梳妆台下,一头及腰的长发湿漉漉的披散在身后,桌上点着一盏小而精致的荷花灯盏。那是夏华刚刚做出来的,单独做给她的,别的人都没有。
她坐在那儿,粉色的灯火将她的脸映照成蜜桃的颜色。她坐在那儿,看着一个檀木盒子发呆,里面是一只上好的湘妃镯,那是母后送给她的津楼镯,要她在大婚之时戴上。
永宁将那镯子取出,放在手心摩挲了一下,触手滑腻温良,果然是上好的镯子。
大婚之时戴上啊……
呵呵。
永宁将镯子放回盒子里,长指一扣,便将塔扣锁上了。眼泪一滴滴的砸在了桌子上,手上,灯火映照下,她脸上的泪痕就像一道道荧惑划过的痕迹,几乎要将她割裂成一片一片的了。
这是她情殇以来,第一次为陆晅流泪。永宁在心中默默的想着,陆晅,这次是彻底要说再见了。不管以往如何,他又做过什么,她还是全心全意的感谢他曾为她所做的一切,不管是哭还是笑,泪水还是汗水,她都记得清清楚楚。但是从明天以后,不管是甜蜜还是痛苦,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她都将彻底忘记。
彻彻底底的忘记。
从明天起,陆晅这个人,在她的世界里,虽生犹死。她会学会慢慢的将恨意磨灭,就像贝一点一点的磨砺着跑进去的粗糙石头,就算过程会流血,她也甘之如饴,等到那些恨意全部都被她磨成了镍粉,那她便是真正的解脱了。
她爱他。她恨他。她遗忘他。这是最好的也是既定的结局。
那只檀香盒子被永宁锁在了墙里,永世不得出现。
今日,是永宁公主出嫁的日子。这位订了三次婚都没嫁成的公主,在今日终于要出嫁了。婚车会从皇宫出来之后绕行全城,让京城百姓都一睹皇族的风采。京城百姓都早早的来到了婚车要经过的地方等着,就为看一眼这空前繁华的场面。永宁公主这次的送嫁队伍,比上次还要多,香车宝马更是足足绵延了一整条街那么长,让驻足围观的百姓无不啧啧称奇。
永宁穿好繁重的嫁衣,珠帘挡在眼前,看不见人们的表情。她被宁怀因牵着,一步一步走向大殿,拜别她的母后,拜别她的亲人,拜别她的故土,此地一去三千里,此生无缘再回还。
她被婢女搀扶着跪下,一头重重的磕在地上。母后,外祖,紫应哥哥,还有一众长大的姐妹们,我走了。
永宁起身,透过那摇摆不定的珠帘,看了她的母后最后一眼,转身上了华美精致的送嫁婚车。
“起——!”
三下鞭响,回荡在大梁皇宫中,这是大梁送别公主之礼,意味前路开阔,一鸣惊人。
婚车要在京城里绕一圈,以供百姓驻足观瞻。永宁坐在婚车的最前面,四周的幔帐都被绑起,她头戴凤冠,一身大红嫁衣,唇色比开的最好的红梅还要艳丽,皮肤比眠雪山上最白的雪还要白皙,她端端坐在那儿,目视前方,珠帘摇摇晃晃,那红唇就时不时的显露出来,只见那红唇微微勾起,只不过一个若有似无的笑,就足够叫众生倾倒。
皇族游城,接受万民朝拜观瞻,这也算是皇族亲民的一种方式。永宁坐在那儿,她也许应该拨开珠帘对着底下的百姓笑一笑,又或是冲他们招招手示意一番,这都是皇族游城时应该做的。但是永宁动不了,她心里不知为何很紧张,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事情。
说到底这是她第二次穿着大红嫁衣游城了,应该也熟门熟路了才对。哈,连出嫁都能熟门熟路,她也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莲子和菱角在她身后跪坐着,自是能看清她脸上的表情的。当初永宁其实只想带莲子一个的,但是公主身后必须有两个婢女,加上菱角极尽表忠心,哪怕与亲妹妹荷叶远距千里也要追随主子,永宁便将她带上了。
莲子看见永宁脸上的表情很僵硬,双手也时不时的攥紧衣裙,以为她是紧张,便悄悄说道,“公主,再忍一忍,马上就出城了。待出了城,您就能回到后面去了。”
永宁轻轻的‘嗯’了一声,只不过周围满室百姓的欢呼之声,听不见罢了。
永宁深呼吸了一口气,心道大概是凤冠太重压得头皮疼,这才紧张兮兮的,但突然就好似有所感应一般的侧头朝街道上一侧望去,只见那处的人群就好似馒头上被戳了个洞一样快速的虚软了下去,她能听见马儿嘶鸣声,好似是有人从马背上掉下去了。
人太多,就是容易有这种事故。她有什么好看的,值得百姓们这般拼命?
婚车终于游完了城,城门缓缓打开,吱吱呀呀,是厚重的木板发出的声音,永宁看着前方明明一片开阔的前路,却觉得有些迷茫。直到现在,她才有了出嫁的真实感。
她这是……真的要嫁去南藩了啊。
数千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声势浩大,震耳欲聋:“恭送永宁公主!”
“恭送永宁公主!”
“恭送永宁公主!”
一声一声,在她身后如惊雷一般响起,她回过头,就见魏紫应立在城门上,依旧是一身紫衣。负手立在桓垣之上,目光温柔的望着她。
永宁慢慢的笑了,拨开层层叠叠的红色幔帐,冲着那抹紫色扬了扬手,手中的帕子被调皮的风捉走,飘过那人身旁,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一把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