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双生子
他乡各异县,辗转不相见。
枯桑知天风,海水知天寒。
入门各自媚,谁肯相为言。
客从远方来,遗我双鲤鱼。
呼儿烹鲤鱼,中有尺素书。
长跪读素书,书中竟何如。
上言加餐食,下言长相忆。
客从远方来,遗我双鲤鱼啊……永宁看着朔雪手中的帕子,纯白无暇的素帕,上面绣着一只红色的鲤鱼,还有另一只才只绣了一个开头。
永宁拿着扇子在朔雪眼前晃了一圈儿,“嘿,朔雪!”
朔雪猛地一惊,针便戳在了自己的手上,登时血便冒了出来。
“哎呀!”永宁连忙从怀里掏出帕子来给朔雪包好手指头,颇为歉疚的说,“瞧我,害你伤了手指头。”
朔雪攥着帕子,却不甚在意,对永宁笑笑说,“怎么能怨姐姐呢,是我自己走了神儿……姐姐今儿怎么有空来?”
永宁坐下来说道,“我在府里也无聊,来看看你啊。”
朔雪低下头浅笑,很是温婉。朔雪虽长得不是十分的美貌,但是圆圆的脸上嵌着一双大眼睛,很是讨喜可爱,这般低着头微笑作娇羞状,就更是惹人怜爱。她脸上有些黯淡了,讷讷的说道,“永宁姐姐不说,妹妹也知道。你们都不必担心我,我没事儿的。”
“到底是朔雪自己没福气,”朔雪有些自嘲的笑了,低头继续绣着帕子,“原本还想着指不定能和姐姐一起大婚,现在看来却是不能了。”
巴特尔身死在大梁的事情被北楚官方掩饰成了是遭遇天灾才不幸身亡,但是大梁人都很清楚,你一个皇子死在我大梁,刚好这个时候另一个皇子就冒了出来,傻子都知道这是争权夺位,只不过那个巴特尔运气不好没争过才死了罢了。
“却没想到……原来缇夫人府上的夫侍竟然就是北楚的恩和殿下,如今摇身一变身价倍涨。”
永宁坐下来说道,“也不能这么说,温西铭殿下是缇夫人的驸马,可不是什么夫侍了。”温西铭就是北楚皇子的事情一经曝出来,大梁就很利索的将温西铭的名字上了大梁皇族的玉牒,要不堂堂一国皇子居然当过面首,实在是有失体面,甚至北楚人要是面子上挂不住,也会来找缇夫人的麻烦,毕竟是她下了北楚皇族的体面。
“哦对对……”朔雪赧然的笑,“瞧我这张嘴,永宁姐姐可别笑话我。”
“那怎么会……”永宁徐徐的打着扇子,饶是现在已经是秋初了,她的扇子还是拿在手上的,只是拿着当个样子,“缇夫人都守得云开见日月收了驸马了……朔雪,你想不想招个郡马呢?”
这话一出,朔雪吓了一跳,又说,“永宁姐姐,我这样的人,还谈什么招不招郡马的……”朔雪惨笑一声,“我与永宁姐姐不同的。”我没有你的身份高贵,没有你的心思活跃,也没有你的勇敢,我只能偏安一隅,接受父母的安排。
“只要姐姐帮你,就没有什么不同。”永宁蓦地前倾,离朔雪只有一拳近,“朔雪,你心里当真没有什么人,只要你说出来,姐姐……就一定会帮你。鲤鱼,也是要成双成对的才好啊。”
永宁从齐王府出来,不禁很是唏嘘,她还当是什么,又是话本里常见的情节。严雁声是齐王府的专用教习,已经在齐王府呆了很多个年头,朔雪的几个哥哥们都是严教习带出来的,所以说严雁声与朔雪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熟识了。只是两人的情谊是在朔雪刚及笄的时候,严雁声奉命来教习朔雪《女则》之时才慢慢建立起来的。两人确实有情,但奈何严雁声和大多数话本里头的书生一样一心只读圣贤书,不问官场事,要永宁说就他这个德行就别找媳妇儿了。而齐王和齐王妃又是指望着靠卖女儿来提升齐王府的地位,是断断不会同意他们二人的。
要说朔雪为什么会对巴特尔情意绵绵,那都是装出来给严雁声看的,只希望严雁声能够忘了她,这一点让永宁不得不佩服,那装的,连她这个看惯虐狗现场的人都快要信了。
孤男寡女长期相处会擦出来点什么火花,齐王妃是再清楚不过的了,于是便和齐王一起对朔雪进行了敲打,说若是朔雪再起什么不该起的心思,便要找个机会泼严雁声一身脏水,将他投到大牢里头去。单纯的朔雪自然是信了,亲口承诺不再与严雁声有来往。因为现在朔雪也不需要教习了,两人见面的机会就大大减少了,平日里两人见面全靠人约黄昏后,如今朔雪自动回避,严雁声又不能直接跑到郡主居住的院落里去,便只能眼睁睁的忍受相思之苦。
严雁声看着朔雪对自己疏离,心里也不好受,只当朔雪心里另有他人,只一日一日的在院中弹奏两人的定情曲《定风波》和严雁声专程为朔雪谱的曲《眉间雪》。
要永宁说,这个严雁声也忒没骨气了点,什么醉心诗书无心官场,你所心爱的人要是普通的姑娘倒也罢了,这可是堂堂的郡主,王府的人都岂能容忍郡主找一个布衣做郡马。难道就不能为了心爱的人拼搏一把么?永宁听完朔雪一番陈词,对这个教习委实待见不起来。
但偏偏严雁声这样的类型,白衣胜雪眉目清浅,饱读诗书又弹得一手好琴,这般的翩翩公子又很招朔雪这般待字闺中小姑娘的喜欢,真是一迷一个准儿。若问她为何不喜欢,虽然她外表看起来也是个待字闺中的小姑娘,但奈何她已经是一个老阿姨了。
最后永宁想出了一个办法,她虽然如今谁也不怕,大可以直接压着齐王和齐王妃成全朔雪和严雁声,但是出于现实考虑,现在的朔雪要是嫁给了严雁声,没了王府的帮衬,严雁声又没有俸禄,朔雪跟养个面首也差不多了,这样以后的日子绝对过不好。于是她便机智的想到可以给严雁声在国子监谋一个教习的职位,国子监教习的好处就在于将来朝中大半的官员都会是他的门生,这样就积累了一定的人脉,且地位也高,齐王和齐王妃也不会太过不满。
甚好甚好,她真是一个机智的女人。
后来她每每想起这个时期,都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过闲了,甚至觉得自己有空帮别人,不如先帮帮自己。但她却又由衷的庆幸她这般到处施惠,不管是帮朔雪也好,帮缇夫人也好,到后来都是有回报的。许是上天真的在看,你做了好事,给予别人的每一份恩德,都会同样的回报在你自己身上。朔雪终是和严雁声终成眷属,缇夫人也和恩和一家团聚。
九月很快过去,转眼就是十月,永宁想,她大概会一辈子铭记住这个秋天。因为在这个秋天,她遇见了她此生最大的敌人。
十月十五,满月却无月,天大雨。
永宁急急忙忙的从床上下来,连头发都没簪起来,就这般披风散发的只在外面套一个披风,就风风火火的出了门。到门口临上马车之前,永宁就嘱咐玉茗,“玉茗,去把公主府的老大夫请到缇夫人府上去。”
在一旁抱着永宁大小物件的莲子说道,“主子,缇夫人府上有郎中的。”
是了,缇夫人现今的待遇很好了,毕竟萧远知道缇夫人肚子里怀的是北楚太子的骨肉,连连赏赐,多的都快赶上她公主府的规格了。
但是她还是说,“带上吧,大夫多点也放心。”
玉茗苦笑着答应了,心里默默叹道,这缇夫人生个孩子,永宁公主倒比自己生孩子还要紧张。但无奈主子交代了,玉茗只好撑着雨伞去敲大夫的门,可怜那老大夫是之前定安候送到府上来的,听说是云游的名医,自家主子每每来月事都不免要在床上躺个三四天,侯爷特意找了来给公主调养身子,刚来的时候是被绑来的,对着定安候和公主一阵儿的破口大骂,直到定安候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一本医书甩给他,那老大夫才一脸满意的呆了下来。
那老大夫医术是不错,公主经过他的调养之后身子好了许多,但老大夫就是脾气大了点,平日里不敢轻易惹他,如今半夜半更又是下着大雨,恐怕自己又要被骂个狗血淋头了。
永宁坐在马车里,拉了拉披风,莲子连忙问,“主子,可是冷么?”有道是一场秋雨一场凉,夜里下起雨来,是越发的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