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一百六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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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衙役里，头一个进来的是年长的留着络腮胡子的，对后进来的两个后生，一个尖脸猴腮的瘦猴子，一个一身肥膘的矮胖子说道：“瘦猴，去拿碗水来给这位姑娘的小情人喝，胖子，你去弄点金疮药，给他撒上点。”

一会儿的工夫，水和金疮药都来了，王香芝喂王世腾喝了水，又给他敷了金疮药，王世腾昏沉沉的睡下了。王香芝提起来的心这才落了下来——王世腾的命应该是保住了，要知道那个年头受刑之后刑疮发作而死本是常事。

络腮胡子看着她的一举一动，不知怎的，眼里竟有了几分感情。

王香芝料理完王世腾，抬起头来看向络腮胡子道：“多谢差爷。”

络腮胡子面无表情的看着她道：“也不必谢了，你好好的看顾着你的小情人吧，哼哼，只怕你跟他是有缘无分了……”

说着便往门口走去，瘦猴子和矮胖子不解的看着他，跟他到了门口，看了一眼屋里的王香芝，急火火的问他道：“老大？”

络腮胡子冷哼了一声道：“干咱们这行当，该挣的钱一定要挣，反正你不挣别人也得挣，这也没什么过意不去的，只不过，伤天害理的事能少做就少做吧……”

瘦猴子和矮胖子听络腮胡子都这么说了，也只好又看了一眼王香芝，咽了口唾沫，悻悻的作罢了。

其实络腮胡子一开始看到王香芝毫不避忌，不守妇道，当着他们的面抱住了王世腾，把她看成了水性杨花的女人，现在看她照顾王世腾的神色，两人显然未曾偷情，便动了恻隐之心，不肯把她难为了。

这且不说，再说王世腾的祖父王发财被带到大堂上。

此时已近晌午，头一天审案和审王世腾的时候，县城里知道这案子的人还不多，因此大堂外也没有人围观。

但一连审了四场，就有人知道了这案子，今天恰巧又是县里集市的日子——江州县不是繁华的大城，所以还是定期集市——所以到了审王发财的时候，大堂外就有了一群人围观。

张葫芦吩咐衙役们把人赶走，不得围观，他早就在王六指那里打听到了，这一起嫌犯里，最有咬头的就是这王发财了，少不得要好好敲打敲打他，围观的人多了，他多少有些不好下手。

但大家既然有了这么好的热闹可看，又怎么肯轻易离开？所以，左赶右边来，右赶左边来，越赶人越多，本来不赶动静还没那么大，衙役这一赶反而把动静闹大了，更多的人围了过来，到最后没有办法，只是把人群限制的离大堂门口远了一点而已。

这群人远远地站着，看里边张葫芦提审王发财。因为是赶集的日子，所以人群里四里八乡的人都有，大部分是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特别是人群里有一个俊俏的小和尚，好个相貌，虽是个和尚，却怎么看着都像是个玩世不恭的翩翩浊世佳公子，人群里倒有好些人把他先盯着看了好几眼才开始看审案的。

这和尚不用说，大家已经猜到了，是那天听了周非烟的话来探听情况的澹台无天了。

大堂上，张葫芦见没法赶走围观的人，也只好听之任之了。

这时候，王发财被带到了大堂上。

站在两排的三班衙役们照样喊堂威，喊“威武”的同时杵水火棍。

王发财许是因为刚才见了自己孙子王世腾的惨相，已经有些慌了，一上大堂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扯着嗓子叫道：“青天大老爷，冤枉啊！”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案子的原告是他，是他被人欺负了有什么冤屈。外边围观的人群就有人窃窃私语道：“老刘，这不是审的凶杀案子吗？不是一家人都死了，这怎么还出来个苦主？”

“是凶杀案子，全家被杀，也备不住有族里的族人，这许就是？”

“瞎说，被杀的那人叫李铁头，是外乡来的，本地哪有什么族人？”

挡在衙门口的衙役听他们声音越来越大，只好大喝道：“太爷审案，不得喧哗！”

一连喊了三声，声音才小了下去。

澹台无天站在一个角落里，这会子人多了，他站的位置比较隐蔽，没有那么多人留意他了。他静静的听着人群里的交谈，眼睛看着大堂上。

张葫芦被王发财进来这么一喊，倒吓了一跳，不由得心头火起，扯着公鸭嗓子喝道：“大胆，老爷我问话了吗？掌嘴！”说着扔下签子来。

两个衙役如狼似虎一把抓住了王发财，一个衙役捡起地上的签子，照着王发财的老脸噼噼啪啪反正打了十个嘴巴子，打得王发财口角流出血来，沾在了一口白胡子上。

围观众人，也有于心不忍的，心道这县官怎么上来就打呢，也有些看热闹的不嫌事大，看得津津有味。澹台无天看着大堂上，心里想到，单看这县令对一个老头子都下得去这样的手，就知道每天拿他几个钱来实在算不得对他的惩罚。

他本来是道门中人，修的是清静无为的法门，没有什么出世的心思，若不是身上背负着避不了的江湖恩怨，只怕是就在百花观中习武修道了此一生了。所以虽然也会杀坏人，但大多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心里对什么仗义行侠、扬名立万的想头很淡。

但这次出来闯荡江湖，见了许多人事，开了眼界，却也有了些不同的想法，特别是与周非烟、韦不痴等人的相处，不免受他们影响，再加上没有了师门的庇护，也让他变了许多。此时见了张葫芦的做法，心里不免生了些义愤。

而张葫芦之所以要打王发财，一则确实是被他吓了一跳，有些怒火，但另一面却是因为他见了围观的人群不免想要立威，按照他的想法“人是贱种不打不招”，只有用严刑酷法吓住了百姓才能让他们听话，另外他既然已经打谱要从王发财身上诈出银子来，自然也要先一上来就把他胆吓破，到时候要什么他敢不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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