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三人归

韩珠推车出城，到埋葬父亲的坟场，说是坟场，其实就是块荒地，四下里都是坟包，韩三落葬的时候种下一棵树，树杆上系着白布带。</p>

韩珠举目四望，就见布带迎风飞扬，她低头对柳大说：“你看，阿爹也在等着我们呢。”</p>

柳大从脚趾到小腿已经有了力气，他知道今天是他逃生的最后机会，他尽力乖顺，一动都不敢动。</p>

韩珠把柳大从车上搬下来，又把他摆成跪拜的姿势：“来，给我爹磕头。”</p>

柳大假装软手软脚任她摆布，观察四周地形，看看往哪里逃跑更方便。</p>

韩珠把酱肉黄酒摆在亲爹坟前，取出香炉，点起线香，对石碑磕了三个头，跪着说道：“阿爹，我来看你了。”</p>

她看一眼柳大，举香对石碑道：“女儿不想嫁给大柳了，特意请来白七爷作证，废去婚书。”</p>

柳大听了心头一喜，她要退婚，是不是肯放了他的意思？转念一想，心又凉透了，她要退婚是不想他死了，还当他的未亡人。</p>

韩珠先在坟前烧化锡箔元宝，又将纸花篮烧给亲爹，听见身后有轮椅声，知道是白准来了。</p>

白准的轮椅后面垫了个鹅毛枕头，膝上还盖了块薄绒毯子，阿秀打伞，他手里还拿了瓶桔子汽水。</p>

插根吸管，一小口一小口嘬着。</p>

霍震烨跟在白准身后，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两位少爷出来郊游。</p>

这四面坟包已经埋伏着巡捕，坟场中还有零零散散来上坟的人。</p>

浓雾掩去日光，四周白蒙蒙一片，一只又一只坟包安静躺着，上坟人拎着竹篮，穿梭在坟间。</p>

乍看上去仿佛是一群无头的行尸走在坟场内，分不清是人是鬼。</p>

霍震烨四下观察，不知柳二躲在什么地方，今天到底还会不会来。</p>

韩珠见白准来了，从袖中取出婚书，双手递给白准：“请七爷为证。”</p>

白准这会儿又很有长辈风范，他微微颔首，先给韩三上香。</p>

香烟一起，石碑旁就显出一道灰影，那道灰影对着白准点了点头。</p>

白准就用线香点燃那张婚书，尔后松手一扬，白纸黑字被风吹起，一面燃烧一面在韩三坟头盘旋，直至全部烧为灰烬。</p>

“你爹同意了。”</p>

韩三站在自己的坟边，接到女儿烧去的婚书，虎掌一断，碎成两半，他低头盯住柳大，腰间系着的神仙索微微颤动。</p>

韩珠按住柳大的头：“给阿爹磕三个头吧。”</p>

柳大被按头磕地，这三下磕得极重，他也咬牙一动不动。</p>

低头时瞥见韩珠袖中一点寒光，再细看是只尖尖的银挖耳，他突然明白，她就是用这东西挖了金丹桂的眼，她还要用这个，挖他的眼。</p>

韩珠按着柳大磕完头，站起来烧花盆法船。</p>

柳大头皮贴地，就在火苗“噌”一声蹿起的时候，柳大掌心一撑跃了起来，他手臂有了力气，腿还麻着，差点儿就摔在地上，手足并用逃开几步。</p>

霍震烨刚要动，白准拦住他：“用不着你。”</p>

果然有道身影从雾中蹦出，拦在柳大面前。</p>

“哥。”</p>

柳大惊喜出声，他一会比比自己的喉咙，一会儿又指指韩珠，拉着弟弟的袖子，示意韩珠要杀他。</p>

脸上露出笑意，凭他们兄弟两个，还打不过那个疯女人？</p>

可柳二只是盯着自己兄长的脸：“你既然能动了，怎么连头都不给师父好好磕一个？”</p>

柳二一向崇拜兄长，哥哥学什么都快，师父宠爱他，师姐爱慕他，连三门也由也承继了。</p>

可他偏偏不肯好好过日子。</p>

“你原来总说咱们的命是师父给的，师父问你愿不愿意娶师姐，你又赌咒又发愿，说你这辈子最开心就是那一天，你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p>